☆、第五章 - 人去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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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冀县外,一条鲜有人迹的曲折小径上,传来阵阵蹄响。此时正逢万物始苏,绿意初吐,草间偶有芳华点缀,微带幽香,好一派清新景象。
一队黑衣武士策马而来,裹挟着阵阵煞气,顿时将这乡间雅趣冲散。近百人服饰严整,鞍辔鲜明,眉目警觉,团护着一辆马车疾行。车厢狭窄,之中不知坐了何人。
队首一人,亦是一身玄色,却显得与众不同。背上宝剑,镶金带玉,书刻“秋水”二字;□□骏马,通身纯黑,有腾空入海之状。其人看来极为年轻,眉目俊朗,然而面含戾气,顾盼间隐有鹰视狼顾之势。抬眼一扫四周,顿使花垂颜、鸟噤声。
“二公子,此番办事甚是顺手,定得都督褒奖。”身后的副手见他神情阴郁,小心劝慰道。
那二公子扬鞭在空中虚挥一记,冷哼两声。他初次独自带兵,却被分派到一项稀松平常的任务;回头看看自己的这队黑衣亲兵,纪律严整、身手矫健,却要在这荒僻乡野捉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难免气闷。
“真是委屈你们了。”他闷声道。
这少年从小智虑过人,野心勃勃,文帝曹丕一逝,便开始精心培养这队人马,以求来日一鸣惊人于沙场。不料新帝一纸诏书,居然令父亲解甲归田,自己这队亲信,也只好化为游兵散勇,蛰伏乡间。
直到曹氏、夏侯氏都不敌蜀寇,皇帝这才重求父亲出山。父亲和那诸葛亮,同为托孤重臣,待遇却如此不同,令他心中郁郁不平。
年少而雄心受挫,始知功名难求——他天性中的阴沉之气,日益盈发出来,对魏帝的任人唯亲、朝三暮四,也已染上了挥之不去的怀疑。
随父亲初入战场,他对诸葛亮倒很是好奇,甚至还有三分不肯承认的钦慕。毕竟若无此人,父亲恐怕是要一辈子屈居山野了。
他熟读近史,深知这位传说中的蜀相,是前朝开始就首屈一指的fēng_liú人物,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他心中,其实是很向往那旧时的纷乱局势的,他相信自己能从群雄割据中崛起,而深深厌恶现下这僵硬无弹性的时局。因此,街亭一役胜利之后,他难抑激动,格外期待与诸葛亮两军对阵,拼杀个你死我活。
却不料诸葛亮居然用一支曲子、一座空城,就让他家十万雄兵不战自退!
一记重拳砸在棉花上,偏偏绵里又藏针,令他吃痛而不知如何发泄。他一身戾气无处发散,不禁仰天愤愤道:
“早知蜀寇兵马凋零,便当闯进那空城去,拿下诸葛村夫的首级,才算建功立业!”
话音刚落,忽觉有利器破空迎面而来。慌忙附身一躲,只听嗤嗤两声响,擦着头顶而过。这一惊避,几乎跌下马来,待重又坐定,一摸头,寻不见盔顶红缨;四下乱看时,才发现被一支青色小箭钉于身后地下。
他不禁又惊又怒:“是何人伏击于我?!”
只听一阵悉索,路前花丛柳荫间,转出一骑青衣少年,掩口笑道:“你是何人,敢妄谈我丞相首级。”
那声音如水送浮萍,司马昭不禁听得呆了。再定睛一看,那少年与自己年岁相仿,面如琢玉,风过处衣袂一荡,直令闲花增艳,野草生香。左手好整以暇地拈着一枝苞芽初绽的野兰,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他久处中原,平日暗中频繁交往的都是雄壮豪客,何曾见过这般宛转人物?若不是想到方才一箭下手狠厉,几乎想要立时下马结交。
“我乃司马昭,”他定了定神,唰地抽出背上长剑。劲道凌厉,划出呼呼风声,黑衣卫齐声喝彩。司马昭心下亦是得意,看定面前人,恫吓道:“你这小贼又是何人,胆敢偷袭!”
“司马昭?”那少年将他名字在口中含了含,举兰在腮,鼻尖微耸,似是闻香;再抬眼时,目光向他脸上徐徐一转,好似一丝细柳拂过,弄得司马昭面上发痒。他见青衣少年实是声柔质弱,不忍粗鲁相待,正要缓和口气再问,却忽见少年凝住了笑意,冷冷道:
“从没听过。似我这般高贵的人,怎能通名于你这无名之辈?”
司马昭听他这样鄙薄自己,大为意外,随即一阵恼怒涌上心头。正要呼喝亲兵上前将这少年擒住,好好折磨一番,却见那少年一翻手,身后出现数十骑同样青衣轻甲之人。秋波一凛,提缰拔剑,直向自己冲来!
一时之间,窄窄乡路上,一黑一青两支队伍纠缠起来。草木无声,只闻刀剑相吻之音铮铮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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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亭败绩一出,青首即奉诸葛亮之命,赶往天水三郡。他对这清城扫尾之务早已驾轻就熟,在姜维关兴等诸将各于营帐中披甲取枪之际,得诸葛丞相私下几句吩咐,即奔天水而去。
世人只见战局中黑白纷乱,却不知清扫棋盘为何人。暗地里搏斗之烈,并不亚于两军对阵于明处。起兵前侦查、投密,行军时对主帅贴身护卫,撤军时清理余势、伏下眼线、将关键人物转送他处——此般种种,若不处理妥当,均可酿成大错。汉军行事周全谨慎,胜不骄矜、败不惶急,很大程度上便依赖青首领的这一支青衣卫。它是一道神秘的安全网,众人看不见,却知它的确悬在那里,是为最后的安心。
譬如那夜,诸葛亮在姜维奇袭之下,有青衣众卫相护,急中有序,护主逃出生天。关张等战将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