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强作镇定地耸耸肩:“你未婚妻人呢?”
“我带你去见他们。”
路易一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直到跟随威廉在王宫西北角的塔楼中绕着圈拾级而上,他早些时候心头萦绕的不安再次强烈起来。他知道他们将去到哪里,而最终阿尔弗雷德房间的门被推开,他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男人和一动不动坐在床尾的女人时,这场景仿佛已在他心底酝酿许久,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为这终将到来的一刻的实现欣慰与哀悼。
这间屋子的窗帘难得被拉开一半,透进来的天光却与那床单被褥、那躺在其中紧闭双眼之人消瘦的面颊一样苍白无力。女孩像个垂头丧气的木偶一样坐着,长发放下,遮住了面孔两侧。她不哭不闹,路易看不清她被头发遮挡的眼睛,但她的姿势尽显哀伤,弯曲的脖颈与低垂的肩头犹如一个虔诚的教徒,为床榻上灵魂干涸的殉道者悲痛不已。
“玛格丽特。”路易叫唤她的名字,“他死了吗?”
“那草药本可以救他的命,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她轻声细语道,“可是你注定不会让他活下去,就像母亲那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莫名想要解释,“听着,当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我烧了那草药以后才想起在阿尔弗雷德这里闻到过那个气味——玛姬,我当时只是想要保护你——”他没有得到回答,犹豫再三只能继续问道,“你跟那些女巫没有关系,是吗?告诉我你跟她们没有关系。”
玛格丽特终于站起来转过身,一路逼至他跟前。“她们有自己的正义之道,而你做事根本不问道理。”她这般冷漠地控诉他道,“至于你的帮凶,看不透他的道理——”然后转头死死盯住威廉,“你是一个真正的敌人。”
“你是在诅咒,还是在预言?”威廉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在陈述事实。”
“他救了你的命!”路易厉声说道。
“那又怎样?”
“我先出去了,这一屋子都是你们的家事——无论如何,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毕竟王储已死,这件事马上就会传遍整个王宫。”威廉轻声打断兄妹俩的争执,说完后便转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玛格丽特又紧盯对方离开的方向呆滞了一会,而后发笑,一边喃喃自语:“多么聪明啊。”
路易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玛格丽特?”
“那一篮草药的下面有半个符咒,另一半连着阿尔弗雷德的心。”女孩低声说道,“他把药篮交给你处置,你将它烧掉的同时也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哥哥。”
路易张了张口却发不出话,心头涌起一阵不详。
“女巫最容易受到契约束缚,我想他或许也想杀死我,可这个咒语是单方面的,就算被破坏,操纵者也不会有事——可破坏者就不一定了。
“那个咒语附带了一个反噬的诅咒,它会在毁灭那一刻反扑到毁灭它的人身上,所以,你——”
“——那就帮我解除它。”
然而女孩摇了摇头:“你的威廉拿走了我的斗篷,那里面藏着我操使咒语的蛊偶。如果它已被烧掉,你便高枕无忧;如果它没有被毁掉,却还在某个人手上——”
“——那么我会怎样?”他简单急促地说。
“你将会成为他的奴隶。”玛格丽特对他露出一个闪烁的微笑,笑意里极尽嘲讽,似乎仍在暗示那些“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云云的告诫,“可是罗赛尔家族却欠他一个人情,因为他确实救了我,帮了你——多么讽刺啊。”
随后她端详路易许久,仿佛要看清他双眼中竭力隐藏的茫然,以及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然后无声地走开去,重新回到死者的床前坐下。路易看着她伸出手抚摸阿尔弗雷德脸上冰冷的皮肤,像个母亲安抚自己的孩子,妻子怜爱自己的丈夫,她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面颊和干枯的嘴唇,那动作温柔而缠绵,路易却从中看出了一种睥睨人世的邪恶,他觉得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不再是自己的妹妹,她显然已经皈依魔鬼。
他跌跌撞撞地离开屋子,走下塔楼,直到碰见自己的母亲。玛丽王后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直挺挺站在长廊上,她双手交叉置于身前,盯着久未谋面的儿子一步步走近。
“他死了?”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路易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在诉说这个死讯时,不应当只有点头这么简单的动作。
“很好,我会去告诉陛下这个不幸的消息,然后国王会尽快立你为继承人。”与此同时她紧盯着路易的双眼,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莫非你在替他难过?”
“……难道我竟不能替他难过?”
“我以为你同我一样,始终向往高兰鹰能有一个稳妥而光明的未来,而阿尔弗雷德无法向这个国家的人民承诺这种未来,甚至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母亲冷冷地说道,“当你在玩乐时,是我在替你祈祷,让你免受像你哥哥一样的痛苦与折磨,这种罪只需一个人承受就已经足够。”
“您难道一直在向上帝祈祷他的死亡吗?”路易不禁失声叫道。
“我祈祷他获得安宁。”直到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路易的脸庞,引得他打了一个寒战,“你长得跟亨利很像,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愿主保佑你,孩子,我知道你会替亨利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权力,或许是你的灵魂归来——从来不会是别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