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亨利,我是路易。对不起——”他强忍着恐惧避开母亲的触摸,“对不起,妈妈。”
他简直像逃命一般逃离开去,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折射进金红色的夕阳,犹如末世一般辉煌而令人绝望的颜色在他面前铺开,仿佛在警示他在这一日之间失去的所有一切。
(tbc)
☆、下篇
路易以前从没在半夜去过威廉的房间,说出来或许别人都不会相信这一点。他以为进去后会是漆黑一片,却发现房里仍旧点燃着几点温吞的烛光,房间的主人身着睡袍,坐在床沿边上书籍。
路易手中还捧着一盏盛了酒的银杯,进屋合上门后就沿着身后厚重的木板滑坐到地毯上,自顾自地把杯中酒水饮尽,随后顺手将杯子扔到一旁。他并不特意去看哪里,只随意盯着某个黑暗的角度发呆出神,任由威廉将手中读着的书放下,而后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蹲下。路易迎上他似乎十分关切的目光,四目相视许久,仍是一言不发。
威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想在我房间门口坐一晚上吗?”
“那你会放任我坐一晚上吗?”路易像个寻常的醉酒人士那样,一边说话一边恍惚地摇摇头,“或者直接让我醉死过去,一了百了,或许更好。”
“起来吧。”对方显然不愿意再与他多说废话,伸手想要拉他起来,“想必你很快就要成为王国的继承人,要死也别死在我房间里,否则你们罗赛尔必定会有一大帮子人跑来将我千刀万剐。”
威廉将他半拽半抱地拖到床边坐好,像诱哄年幼无知的孩童那样整理他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路易则丝毫不领情,手舞足蹈肆意大笑。“你总是说你怕这怕那,可从来没有一回是真的。”他抱怨道,“真正要怕的应当是我才对。”
他抬眼望着站在跟前这个相识多年的年轻男人,对方乌黑的卷发与眼睛、苍白的肤色,还有看似永远谦卑的波澜不惊的神情,都与年少初始时相差无几,但终究有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改变的是路易自己,如今他终于醒悟出些什么,并不后悔,却只感到淡淡的悲伤。
然而他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威廉,谢谢你。”
对方明白他意指何处,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你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帮了大忙,救过我一命——这是当时你自己说的,不是吗?我救你妹妹也算还你当年的人情,现在总算两清了,关于这一点我很高兴。”
可他脸上浮现起难得鲜明的愉悦,那显然不止是还清债务的欣慰,而应当更甚,近似于翻盘掌权的骄矜。
于是路易问出了口:“你把玛格丽特的斗篷烧掉了吗?”
“当然,我把她带回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你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吗?”他直视对方的双眼,“比如她的斗篷内侧有口袋,里面或许会掉出某些东西,那样的话你有所遗漏也说不定。”
“或许。”威廉重复道,“这样的事也有可能发生。”
“你能再检查一遍吗,就算是为了我。”路易几乎是有意蛊惑一般望向对方双眼的深处,直到威廉弯曲双腿,由站立改为蹲下,他也始终没有将目光挪开分毫。
“当然,我可以再检查一遍,如果有东西遗漏,我也会再帮你烧掉一次,我保证。”威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管怎样,如此这般你也算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明白。” 路易平静地说。
“当然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或许几天后,或许要到几年后、十几年后——”
“不,现在就还。”他打断对方的话,“你总是能沉得住气,可我不行,你知道我一向讨厌未知的东西,唯一能把握住的只有现在。”
他说话时慢慢俯下身去,一点点凑近对方,而后者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仍是挂着那种不知名的微笑看着他靠近,既不闪避也不迎合。
“威廉……威廉。”他终于抵到对方的额头,感受眼前人带点凉意的发丝。路易叫着这个熟悉的名字,闭上双眼,喉头一度哽咽。在这一瞬间寒意泛上他整部躯体,而黑暗中闪过无数个难以言喻的形象。他仿佛看到神迹在眼前浮现,天父降临,圣母哭泣,没有声音,没有光。他看到父亲威严厉色,看到母亲一遍又一遍默念亨利的大名,穿透他的灵魂向远处走去;他看到阿尔弗雷德向一个面目狰狞的邪神跪拜,而玛格丽特口吐蛇信,在熊熊烈焰上疯狂舞蹈。他只感到无尽的孤独漫如苦海,当他稍稍缩回一点身体,双手颤抖着捂住脸孔时,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而威廉果断抓过他的手腕,在他手指上落下亲吻,那亲吻而绵长,对方吐息在他发冷的皮肤上,像虚实不定的试探。
然后那亲吻游移到他眼底尚未干涸的泪痕上,再往下直至唇角,随后分开。威廉在此时开口说话,声音却几不可闻,路易甚至觉得不是由他双耳接收,那呼唤仿佛直击他的灵魂。
“你想怎么还我?”威廉这样问道,仍然紧扣着他的手腕。
路易迎上去与对方接吻,这感觉奇妙无比。当他们唇齿相依时路易感到自己成为了一件祭品,是他卸下所有防备将自己主动献上。与从前每一回,跟形形色色的少女或女人纵情时都不相同,那时只有yù_wàng给予的欢乐,不必计较后果;而这一次仿佛有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