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将愣住的戏贩踢开,便有一根根射得飞快的细针与他擦身,射中一旁的木头偶,偶身马上发黑溃烂。针上有毒,从娃儿嘴上的针管吹出的。
「该死!」戏贩拔刀,就要砍去。
肃离阻止他。「这孩子是真的,是活人!」
这时,娃儿张嘴,嘴里的针管掉了,开始尖锐地哭闹。他全身胡乱扭动,竟也扭出一大片恼人的铜铃声──他身上的丝线末端,全绑着铜铃。
两名走查吏都急了,直想把那孩子给砍了。肃离手快,夺了刀,砍了孩子的丝线,把孩子卸到怀里,打晕他。果真,这孩子是热的、烫的、活生生的。那些木头纹是绘上去的,偶具的关节则是把人皮割开、装设上,让他看起来可以更像木偶,混人眼目。
他更恨这批偶师了──竟把一个活跳跳的孩子装饰成人偶,作为防卫的闹铃,简直狼心狗肺!
匡啷一声,灯瓶给砸熄了,负责卸寻奴的偶的走查吏惨声一叫,便倒了地,不知是死是活。肃离眨了眨眼,眼睛马上适应了黑,看到屋梁上攀了几抹暗影,其中一抹就在戏贩头上,眼见又要射什麽利器下来,肃离手劲立马一施、射出大刀,黑影不及反应,便被卸了一条手臂下来。
他将孩子扔给戏贩,催他快走,自己则要去抢寻奴的偶。这时三抹黑影落到地面,拳脚俐索地朝他踢打来,而远处又落了一抹,掀开倒地的走查吏,抢走了寻奴的偶。
肃离心急,抓了其中一人的脖颈,狠戾一扭,扭断了他的命。其余二人也发了狠,朝他要害攻去,皆被他隔开。忽而有一爪缠他的髻,怎麽打都断不开,有一会儿他被牵得厉害,受了好几脚,那汉甚至也因拿他不下而发了怒,抓他的头撞了几回墙,以为能昏制他。他咬牙忍着,伸脚去绊那汉,那汉一踉跄,两人稍稍退离了硬墙,其中一人却晃亮着刀,又要向他砍将来。他闪了一次、二回,再三来,他踹了持刀人一脚,将他的刀挑离手,他奋力地捡住了,一反手,砍了那汉的臂膀,喷了他一脸的血。
他滚到一旁,摸到了断落的丝线,遂一抖,擒在手上。另一人又锲而不舍地攻来,两人刀来剑往地斗了数回,最後他抓到一瞬的空档,用丝线缠住那人脖颈。待他翻上梁柱,那人就像这一整片偶一样,悬在梁上死着。
他的头被撞得昏闷,一股恶心噎在喉上,路也走不直,可他没歇上,仍执意去追那带走生人偶的家伙。
他追到门口,眼看那余孽已掀开门栓子,他加快脚步。
门开了,却有一人直直地挡在门口。肃离定睛一看,大愣。
竟是方才与他擦身而过、那名有着金色眼眸的武旦。
余孽吆喝一声,挥刀向她砍来,肃离大喊:「住手!」
他怕累及无辜,但他错了──武旦并不是待宰的羔羊。
只见她朝男人的臂窝出了一记手刀,快得让人眨眼就忽略。再细看,不知何时,男人的大刀已飞到远处的柱上,他的臂膀畸形地扭曲,痛得他狼狈地哭嚎。武旦再踢出一脚,灵巧如曲蛇地勾住男人的颈,身子一翻,便把那男人的头转了一圈。那余孽口吐白沫,死在当场。
肃离看着那一双美丽的翎子,在她头上悬空优雅地晃出俐索的弧度,有些不敢置信。再看她那双眼,金灿灿的,在夜里发着光,像太晕太黄的月芒,盯久了,会让人恍惚。当她瞪住他,一股熟悉感立马窜麻全身。
是那股总是在他背後窥视的杀气。
武旦拎起那具生人偶,看了一眼,便扳着偶头,施力,将人偶给拆了。
「不要!」肃离喊着:「那是证物!」
武旦抬眼瞪他,竟朝他掷出偶头。肃离闪过,偶头正好击中又紧逼而来的一抹黑影。
那孩子的哭声已惊动了整团偶师,又发现有生人偶被带走,他们急着想夺回,便又派了五人要上前来夺。肃离一人制住了三个,却有两个钻入他的死角,往武旦攻去。
武旦侧身闪过大刀,接着一挑翎子,缠上那汉子的颈,一把勒死他。另一汉子愤怒一吼,出拳向她打去,武旦的翎子放得慢,还缠在那死人身上,闪避不及,脸侧被他的臂膀擦过,盔子也落了,长发打散了一头,在风中张扬地刨飞着。
武旦的眼在乱发下发着怒光,龇牙裂嘴,彷佛要怒喊出声,众人却还未听到任何声响,就被她疾快的拳风给震慑住。只见她的拳又快又狠又准,远远看去,好像是那汉子的脸送过去任她打,连避的空档都无。拳头击在肉骨上,宛如屠刀剁牛,声声扎实有劲,不似一个女人能发挥的力道。
肃离更确定了。「她」,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