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静静离去,白昼还未接手的时候,马匹的嘶鸣惊醒了所有沉睡的安萨里人。聚集在道路上的人们惊恐地看到一队挥舞着榆木短棍的骑兵冲了过来。没有人愿意成为马蹄下的亡魂,或者尝下骑兵骇人的棍子,人们慌张往道路两旁夺去,动作稍微慢一点的,背上就会被狠狠地抽上一下。骑兵就像一只利剑,快速整齐地隔开了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接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黑漆是车厢用的唯一染色料,窗口也用黑色的帷幕封锁起来,凭借骑兵开拓的宽敞道路,马车能快速地前进。
“要处刑了!”
骑兵们大喊起来,就像宣布一项能够鼓舞人心的免税决议。
“去广场!去广场!去广场······”
马蹄声和骑兵的吼叫渐渐远去,惊魂未定的人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好像有死刑。”
“那去看看吧?”
在同一时刻,还有八支这样的车队伴着哀嚎与咒骂赶往安萨里区的中心贸易广场,也吸引着大批的安萨里人涌向那儿。
就在广场那,在圣徒米伦的雕像前,一座绞刑架已经立了起来,周围是一百多名整装以待的士兵组成的圆形防线。而百夫长斯坦尼达斯和十四营统领斯夫亚也站在雕像旁边,焦急地等待着车队到来。
斯夫亚穿着干净的军装,重新梳理好了面容,似乎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英俊形象。可斯坦尼达斯能够看到自己老上司眉宇间的阴郁,也注意到自己对他微妙的变化,有些事情已经永远改变,而且还在不断改变。
两个人在昨晚接受命令后,除了必要的、纯业务性的,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闲话。沉默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默契,这也没有让斯坦尼达斯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地方,还不如说,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互不搭理反而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人开始多起来了。”斯夫亚突然开口,让斯坦尼达斯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他在跟别人讲话,但是很明显,这里只有他和自己。
“是的,已经快六点半了。”百夫长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也不至于表现出来,“当众处刑本来也是计划中的。”
不是安萨里区的所有人都赖在了路障前睡着了,仍然有一些人在昨天就已经明白妄想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回头躲进了四处漏风的家中。现在他们发现了这座从地里长出来的绞架和军队,也有理由把这些跟昨天的骚动联系在一块,他们想来一探究竟,上绞架的会是不听自个劝说的朋友吗?
周围还缠着一圈雾气,广场周边的建筑全部影影绰绰地只能瞧见一块黑色的轮廓。天气很冷,大概是这阵子最冷的一天,天上似乎随时都会飘下雪花。奇怪的是没有一丝风,人们搓着手,对着这个绞架窃窃私语,百夫长感觉自个就像被锁在白色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奇珍异兽。
斯夫亚看着看着绞架,重重地呼出一团白气,一直飘到米伦沉思的面庞上才消散干净。
“他们会来的。”
斯坦尼达斯看着斯夫亚,他希望能够抑制自己对斯夫亚的厌恶,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我们在这儿。”
“但他们会来的。”斯夫亚无视斯坦尼达斯的强硬语调,就像梦呓一般,重复着这句话。
百夫长转过身去,他不想再跟统领说什么了,因为他怀疑自己会忍不住斥责斯夫亚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这里有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可他却害怕几个狼狈逃窜的通缉犯来破坏处刑!
“报告!”
一个传令兵走了过来,斯坦尼达斯大声问道:“什么事情?”
传令兵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斯夫亚,后者点点头示意他说出来,“有两支车队遭到了袭击。”
“车厢呢?”斯夫亚问道。
“被打开了。”
“什么?”斯坦尼达斯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群骑兵难道都不能阻止几个暴徒吗?”
传令兵怔怔地看着气愤的百夫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斯夫亚问:“他们有多少人?”
“啊···非常多,两支车队都起码遭到了五十多人的袭击。”
“他们袭击的是空车吗?”
“是的,大人,都是空车。”
斯坦尼达斯舒了口气,他对斯夫亚说:“应该去接应他们。”
斯夫亚摸着下巴,低着头看着地板,天空已经泛白,广场上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好奇地注视着绞刑架,议论纷纷,期待着那位可怜主角的登场。
“快点吧,他们不会就此罢手的。”斯坦尼达斯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这个斯夫亚了,在这么紧急的状况,为什么他又摆出一副慢悠悠的态度?
“你知道是哪一辆车吗?”斯夫亚依然低着头。
百夫长一愣,然后说:“我们有一百多个人,可以分开······”
“不用了。”
斯坦尼达斯看到了吉丁统领,骑着他的骏马,领着一队士兵,走了过来。打头有两个士兵,肩膀上扛着一个麻袋,他们能看到里面有人在挣扎。
吉丁扫了一眼斯坦尼达斯和斯夫亚,用充满同情的语调对他的同僚说道:“那些车队都只不过是障眼法,大团长早就让我带他过来了。”
斯夫亚抬起了头,吉丁惊讶地发现他的眼中尽是冷漠和愤怒,“吉丁,你可真是一个蠢货。”
还没有来得及吉丁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斯夫亚已经拔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