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心虚浮变化,他踉跄前行,又趔趄后退,指节分明的手指扼住咽喉,从上至下,无形的重压将他柔软的身躯次第压下,双膝跪地,腹部深弓,肩膀塌陷,头颅歪垂。
他随着乐曲的暂停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如同颓顿朽坏的枯槁,随着渐起的提琴旋律不住摇摆。
动作看似散漫自由,却始终为身体中的每一丝力气支配。
于斐的心狂跳起来,由着这惊如战鼓的擂音,他才发现,从看到第一个舞蹈动作始,他一直屏住呼吸,至今几乎忘却吐气,好像那黑色的影子能够制造生与死,他静止不动,则一切归于死亡。
乐声再起,第一声琴响,那受了重压,几乎为无形世界摧折朽坏的身躯,骤然冻结。
促急的小提琴斜c-h-a而入,乐时的双臂骤然张开,又猛然攥住心口,由下盘的力气直顶而上,他柔韧而充满力量的身躯,由小腿、腰腹、肩背,直至脖颈,被一寸一寸地拉直,抵御着重压,他向上,无形的斥力狠压——他单膝跪下,又直起身体,追逐着,挣扎着,最终他站起——而音乐戛然。
侧面只看得见眼睛与唇角的形廓,他紧闭的双眼睁大,仿佛看见黑夜后一点熹光,汗水从他的鬓角瀑流而下,流过他的额角、鼻尖、嘴唇、下颔,最后接续不断地滴落。
他如同挣扎的溺水者,重见天日。生命灌进他的胸腔,给予他剧烈的喘息和震撼。
乐时跳完之后,盘腿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咳嗽几声,按着胸口,从镜子边拿起手机,抱住膝盖,缩成一小团,低头浏览屏幕。
于斐这才想起他在开直播,低头一看,网络延迟一瞬,随即雪花般的弹幕铺天盖地涌进来,于斐其实没什么心情低头看那些溢美之词,他只是狂喜——笔下的旋律,画中人的形体,和眼前的人完美结合,密不可分。
好像他在极度不安与焦虑中所做的梦,此刻具现在他的眼前。梦里跳动模糊的光影,在此刻有了清晰的印痕,它们撕裂他的不安,他撕裂他的不安。
于斐深吸一口气,却发现他的嗓子嘶哑,他无法呼唤乐时的名字。
一阵风幽幽掠过,将虚掩的门缝吹开,乐时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在所有人的惊奇、褒扬、称赞,以及窒息的观感里,在乐时澄澈、静冷,而又带着秋日阳光的破碎的、含蓄的温柔眼睛中,于斐艰难眨眨眼睛,有烫热的咸液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在夕照里闪闪发光。
于斐这才发现,他早已热泪盈眶。
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小猫时,他亦是这样看着,在孤独的灯下跳一首孤独的歌,被对方的感情烫得热泪盈眶。
乐时走过来,他的衣服贴在他的胸膛和后背上,显然满浸着汗水,乐时探头看了眼他的手机镜头,又对自己的手机说:“哦,是于斐。来看我跳舞的。歌是他写的,叫《rain,river,in your black soul》,我和组员商量了一下,中文名字是——”
一长串介绍词,说得乐时有点疲劳,剧烈运动之后的气喘还没有缓过来,他看向于斐,于斐心领神会,他们并肩地站在观众的注目下,于斐在镜头照不见的地方,用手背轻轻碰碰乐时的掌心。
乐时眼中的静湖漾过一层涟漪,冷光微闪。
于斐握住他的手,目视镜头,语气坚定,如同磐石:
“你黑色的灵魂,奔流不息。”
直播最终结束于餐桌,摄制却没有结束。
餐桌上摆满了保鲜盒,聚集在桌前的练习生们有些惊讶,凑近一看,才看见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各色便利贴,上面写着不同人的名字。
任风风率先惊叫一声:“哎,这不是我老妈炖的汤嘛?”他打开保鲜盒,手上拿着一只信封,他念动封面的字:“给小风,不要吃太多,注意保持体型。”
万幸表示鄙视:“说你胖了你还不信。”任风风扁扁嘴,凑过去看万幸碗里的东西,“噢!这是你上次跟我说的炸酥r_ou_,我这也有r_ou_,老妈给我做了好大一盆哈哈哈哈哈。他们是准备来现场看比赛吗?”
pd在场外颔首。得到确认的任风风和万幸交换一个惊喜眼神,两个人吱哇乱叫地抱在一起,一边跳脚一边打转,其他人为他们外向的快乐所感染,纷纷选择自己的位置坐下,互相分享自家的家常菜。
许多菜式已经放凉,只经过微波加热,散发出来的味道却能够触及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乐时环顾四下,看见唐之阳坐在摄制镜头的角落,他的面前没有餐盒。
在被其他人注意之前,乐时穿过欣喜若狂的伙伴,端着自己的碗来到他身边坐定,乐时打开自己的玻璃饭盒,看见码得很满的一碗白灼虾,他没有说话,拾起一只,放在手里默声地剥,在搁进唐之阳的碗里。
“谢谢。”唐之阳一怔,把一块虾r_ou_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冷而复热的河鲜带点隐隐的腥味,但甘甜的味道没有消失,熨帖地安慰着发苦的味蕾。
唐之阳低着头安静地吃,乐时有些笨拙地替他剥虾,万幸注意到了,往唐之阳的碗里放了一大勺家里的炸酥r_ou_。
江河坐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言语之间尽是温和光彩。
袁弘杉装作不大在意的路过,往他的盘子里放了几块蔓越莓曲奇饼,他家送过来的全是烦饭后甜点,据说袁家妈妈作为古典音乐圈内的贵夫人,闲暇之余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