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望屿离开钢琴,走到他的身边鞠躬致谢,他才猛然地回过神来,并且辨认出涌进心中的感情,是淡甜如蜜的快乐,以及轻飘如絮的释然。
袁弘杉淡淡一笑,回答:“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半小时之后,袁弘杉和周望屿坐在路边的餐馆里等菜。
小小一家饭馆,干净整洁,菜单是一张过塑的红纸,上面有菜名和售价。
周望屿轻车熟路,问过袁弘杉的喜好,开口点了几个菜,店员好像和他熟识,一举一动都是老主顾的熟稔。饶是地地道道的本市人,袁弘杉仍然对这些隐藏在市井街坊里的小饭馆非常陌生。
他忍不住揶揄周望屿:“没想过你这样的人会在这种地方吃饭。”
两个人一红一蓝,西装革履,在稀稀落落的杯盏交碰里格外显眼。
周望屿把外套脱了,随意地挂在椅背上,又拆下领口的领结,露出上半身熨帖挺括的白衬衫,他一边说:“我之前在b市也吃脏摊儿,小时候没搬家,楼底下有个胡同,进去不远就有。”
见袁弘杉有点惊讶的眼光,周望屿耸耸肩,接着说:“小时候常常是,我爸在厨房炒菜做饭,我妈在客厅弹钢琴,我在玄关背《白杨礼赞》。好像和您那家庭不大一样,我听的巴赫肖邦,有股自带的油烟味儿。”
“韩老师是我敬重的一位老师。”袁弘杉说,语气里却隐隐有讶异,富家子弟也分个三六九等,没想过出身3m,背景煊赫的周望屿,还有这么一段沾着地气尘埃的背景,袁弘杉静坐一会儿,琢磨了一下,扬声又问:“你的名字……”
“噢,”周望屿笑了笑,“海洋盼望岛屿,就是我爸爱我妈的意思。”
提到周海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不自然,摄像机还在边儿上架着,上菜的流程恰到好处地打破了他俩之间的安寂。
深夏入秋时节,上来的是六月黄的炒螃蟹,浓油赤酱的炒茭白,装在兰花纹的大瓷碟里,显得色味俱全。镜头忙不迭在各色的菜式上梭巡一圈,袁弘杉这才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搁在膝盖上,他将领带扯松些,开了顶在最上的衬衫扣子。
“刚刚的演奏会,你感觉如何?”周望屿一边舀饭,一边问。
袁弘杉冷漠且疲惫:“丢人。”
“有机会再回去丢一次?”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放在了袁弘杉面前,一大碗。镜头面前,袁弘杉不得不表现出平和疏淡的样子,但肚子却没给他不食烟火的机会,瞅准机会恶狠狠地叫了又叫。
周望屿听见了,耸耸肩,微笑地露出整齐的白牙,他的眼神优柔沉和,带着某种善解人意的亲近感,前段时间做的发型还留着点凌乱的小尾巴,微卷的发梢在颈侧打旋,栗子色的发根已经褪成黑色,平白让人想起黑背德牧的毛色。
发觉袁弘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周望屿以为他又在暗中地与他针尖麦芒,也不说话,和解似的把半只螃蟹放进了他的碗里,蟹黄炒出粉的质感,流着橘色的鲜艳的蟹油,香气扑鼻。
袁弘杉原本多少有些并不示人的嫌弃,架不住饭馆的味道是地道的本地味,周望屿会点,他也会吃,为了节目效果,时不时得点评两句,坏心情在满足口腹之欲之后,一下子烟消云散。
期间袁弘杉一直在留意对面坐着的人,原本以为他在节目上的表现多半是卖人设,此时才渐渐觉出他性格里的温敦是刻在骨子里的,谦虚、礼让、脾性好。
尽管因为年纪轻轻,少年心性还没有褪干净,会因为各样的事态变迁而情感起伏,会因为他人的否认和流言不平发怒,也会因为一首简单的曲子而感性愉悦,虚张声势的顽皮也有些,老气横秋的措辞也不少,可却不让人觉得颓丧,周望屿好像努力生根发芽的树木,向着太阳蓬勃地生长。
自参加节目来,袁弘杉从没吃这样饱,饭后闲聊,一阵一阵疏懒的困倦往眼皮上涌,周望屿倒是毫不避忌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引得袁弘杉自个儿也跟着呵欠。
周望屿看着他,哧一声笑了,向他递了一张纸巾,说:“饭粒子黏嘴边儿了。”
袁弘杉咳嗽两声,正襟危坐地直腰,在工作人员的偷笑里把嘴边的饭粒捻掉了。
周望屿见缝c-h-a针地笑话他:“大少爷,你人设崩了。”
袁弘杉无可奈何:“我早就没什么人设了。上回安慰自己组的组员时,早就不在意形象了。”
周望屿开朗地笑了两声,向后一靠,说:“我之前还答应过于斐他们,要是有机会就带他们过来一起吃,结果人被隔壁宿舍的拐跑了,只好算了。”
“他们那圈人都挺好的。”袁弘杉接过话茬。“在《幽灵船》组待了一阵,这才知道自己是挺喜欢在舞台上表现自己的感觉的。”
“热爱是有感染力的,不就像你今天么?明明觉得自己早就已经离开了小提琴,没想到对着音乐时还是没辙。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弹琴和唱歌,可以不单在音乐会、舞台里,可以在生活的任何地方。你倒是不知不觉把这一点贯彻得很好的。”周望屿说,袁弘杉张张口,没有说话,只垂着眉头,看不清表情。
周望屿忙不迭又说:“对了,我和于斐写了一首歌,要是能进到下一轮,就商量着找人一起唱的……”
……
唐之阳和江河的任务非常简单,为了贯彻他们一直以来对于队友温和宽厚的好爸爸形象,节目组需要他们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