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罗却还是初中生。在某一个蝉鸣响彻云霄的夏日,他杀死了学校的教师。
11
“姐姐杀过人吗?”
有一次,说不上是心血来潮还是别的,张笙曾经这样问过夏河。
他原本坐在电脑边在筛选新客户,听到这个问题时不由得愣了一下。略作思索,他回答得很冷静,就好像在解答今晚晚餐吃什么一般平和:“没有。”
“真的吗?”张笙还有些不相信。看样子,她似乎觉得姐姐也应该有个杀人的传闻才对。
“她其实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夏河从桌边取过便利店的饭团,慢条斯理地拆开,他盯着那团白色的米饭说,“鹿蕊也好,罗却也好,他们都让她联想到自己,所以下意识想去拯救他们。我劝过她的,我其实让她不要再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了。即使救了他们,也于事无补。她不可能得救了……”
说到这里,夏河忽然蹙眉。他用力咬了几口饭团,咀嚼着把脸埋下去。
不甘心。
他感觉浑身都在发抖。张笙受了惊,从未想过会看到上级这副模样。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通讯记录,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轻轻地拿起手抚到他背上,轻轻拍打,希望凭借这样微弱的安慰,能过让他稍稍好过一点。
yù_wàng是某种纠缠不休的东西。日日夜夜,至死方休。
陈央洁偶尔会想起她与罗却初次约会的那一天。他们在一个周末去了公园的湖上坐观光船。
在那艘船里,他们仿佛登上诺亚方舟的一对男女。末日浩浩荡荡如铡刀般降临,为了人类的延续,他们二人登上巨轮,要在洪水中度过最后的审判,随后去建立新的俗世。
俗世一定会有yù_wàng,然而,那一刻的他们却没有。
他们只是乘坐在船上,以生者的身份纯粹地共同相处。
这样安逸的时刻,陈央洁从前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都不怎么快乐。一旦平和、一旦失去yù_wàng,她就总会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去。它们铺天盖地涌来,令人无处可逃。
纵然她很少逃跑,只不过,与罗却在一起的时候却惊人的安全。
她想这就是创世的魔力,这是使命感,是她在末日前短暂的放空。
他是偶然遇见她的。
后来,罗却不得不承认,他在鹿蕊身上看到过那个人的影子。不过显然,他已经放下了,不然也不会顺其自然借钱给鹿蕊。
一切都过去了。
回到地下台球厅狭窄的房间里,同样只有他们二人,但是,却已不在穿上。
他们身处俗世的yù_wàng之中。
陈央洁坐下时微笑着陈述:“你杀了你的老师。就因为他侵占你喜欢的女同学,而他又背景太硬根本无法撼动?”
罗却站在原地,浑身在那一刻绷紧。他缓慢地扯开一个笑容,一字一顿回答:“我不喜欢她。”
他不喜欢那个人。
他甚至在她的要求下缄口不言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当他亲眼目睹他们的那一幕时,他感觉自己好像处在很深很深的深渊之中——
就像那个童年时囚住他的洗衣机一样。
陈央洁哧哧发笑,然而就在这时,罗却猛地朝她伸出手来。
他掐住她的脖子往后抵,青筋暴起,脸色阴沉。陈央洁拼命箍住他的手往下拉,一边挣扎一边近乎无声地继续说下去。
她还在笑,像噩梦,又像一条垂死的鱼在陆地上张合着嘴:“你的父母很聪明,特别是你妈妈,她是做什么的来着?手段很高明,她想用舆论,所以让你坦白了那个女生的遭遇……但是、但是,那个女生为了自保不肯承认!哈哈哈哈!明明你把她从地狱里救出来了,但是她却要把你踩进去!”
接下去的话,她已经很难说出来了。因为罗却双手掐住了她,他把她压在身下,双目空洞地盯着她。
窒息感与濒死的幸福如烟花在眼前绽开,陈央洁渐渐不再拍打他的手背。她只是更加用力地嘴角上扬,然而在死生的界限,他却忽然松开了她。
在重新得以呼吸之后,她侧身卖力地咳嗽。
罗却保持着直跪的姿势俯瞰她。他说:“你想死吗?”
陈央洁一边喘息一边摇头,她笑着回过头来,发丝被汗水沾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我只是觉得像我们这样作恶多端的人,落得杀人犯和被杀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好。”
“是吗?”罗却在漆黑中笑起来,他甩甩手起身,绕到桌边坐下,“那为什么不是你杀我?”
陈央洁忽然起身,她走到他桌前,声音温婉得不像话:“我只是觉得你更有经验,不是吗?”
罗却抬头看向她,不知不觉已经后悔了。
果然,他还是应该杀了她。
陈央洁走出来时,章岁有些畏首畏尾地走上前,挠着头说:“却爷要我送你回去。”
“有劳你了。”她淡淡地回答,此时此刻已经恢复了在学校里那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