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很坚强,可没想到会坚强到这个地步。
吴舒珍哈哈哈笑了一阵,笑出了泪,后知后觉像是想起什么,抹了两把泪,从脖子上取下一条拴着玉环的红绳放在他手里,玉质的圆环冰冰凉凉,很难沾染上体温。
“给,我在云南的寺庙里特地给你求的,说是能管你平平安安,圆圆满满。”
林以默摸着玉环,又重复了一遍,平平安安,圆圆满满。
【二十五】
在夕阳将落未落的黄昏时,林默以发了疯似的赶到了医院。
温和柔软的逆光中,医生的金丝眼镜框上闪着尖锐冰凉的光,林默以看着医生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一切声音都在呼啸退去,他可以清楚看到逆光中医生的头发,一根一根,无比清晰,他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林默以静静坐在医院走廊里冰凉的靠椅上,走廊里没有窗子,只有如同海洋一般浩瀚又决绝的冷白色,他仿佛一座海洋上的孤岛,与世隔绝。
林默以的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不断模糊磨得他眼球生疼,他突然全身都颤抖起来,像是在面对人世间最大的悲剧时才会流露出的那种恐惧和绝望。
他看到了,白布下俩张破碎的脸,那是一种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惨烈。
他想不通,一个女人为什么能忍受的了一个男人不再爱去出轨,却无法忍受自己一开始就是替身,她宁愿他爱过再背叛也不能接受从来没爱上过。
爱之切,恨之深,要有多深的爱与恨才会勇气剪断刹车带,拉着那个男人一同万劫不复,既然永远得不到,就只有毁掉了。
全身颤抖的状态是在一个紧紧的拥抱中停止的,抱着自己的人有着记忆中清爽干净的味道,林默以抬头看着楚逍。
一刹那所有的脆弱都分崩离析,继而涌来无边无际的黑色洪流。
他的眼中像是镶嵌了一块破碎的黑晶石,目所能及之处,一切都是破碎和黯淡的,林默以挣开楚逍的怀抱,就用那样的眼睛盯着楚逍,久久吐出了一句:“滚。”
楚逍扯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伸手抚着林默以的眉,认真细心地抚。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但我没想到会这样。” 他连眼角都笑得弯起来。
林默以打掉他的手,拽起他的衣领,按着他的头,狠狠吻上去。
如同海洋一般浩瀚又决绝的冷白色中,两个只剩下绝望孤单的少年悲痛而决绝地吻着。嘴里的锈甜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林默以离开他的唇,双手捧着他的脸。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爸喜欢你妈是因为你妈长得像姑姑” 林默以用拇指拭着楚逍嘴唇上的血迹,一遍一遍,嘴唇上却总渗出血珠,怎么擦也擦不净,可他依旧一遍一遍拭着,“你和我拥抱,接吻,甚至上床,是不是因为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我……你这算什么,赎罪么?”
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
林默以突然靠近楚逍,在他耳边轻喃,姿势暧昧却语气冰凉:“楚逍,不知不知道,我真的差一点就爱上你了。”
“原谅我……”
“可是你让我难过,让我痛苦,让我恶心。”
林默以的头抵着楚逍的胸膛,眼泪如悲痛的河流,汹涌不止。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拉着我沦陷,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恨不得去死,恨不得拉着你一起死!”
楚逍摸着林默以的头发,依旧笑着,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们果然,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
【二十六】
林默以接到那个电话是在一个下雨的傍晚,满耳都是哗哗落地的水声,空气中有大把大把水分子的味道以及从泥土中扬起来的朴素的香气,电话那头是一个疲倦的声音。
“林以默,我要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么?”
不可以又能怎样,林以默觉得自己应该毫不留情地挂掉,但他手指放在挂机键上怎么都狠不下心按掉。
他那边有很大风雨声,大雨打在雨搭上,噪音很大:“她说她愿意还债,要我动手,说这样我和你就能好好在一起了,我没拒绝,她抓着我的手,用刀,有血,我的白衬衣上沾到血了,我洗不净,怎么都洗不净……林以默,我杀了她,所以,别再恨她了。”
林默以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语,一股寒意从骨缝中冒出,他的脸瞬间如死灰般了无生气。
“我要走了,别来找我,我很累,我也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了。”楚逍那边的呼啸声更大了,林以默听见什么撞翻的声音,楚逍咳了两声,轻轻问道:“林以默,你还在么?”
林以默倒抽一口冷气,听见他又说,温柔而又满足道:“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我爱你。”
雷鸣隐隐,阴霾天空,大雨喧哗中,林以默听见自己歇斯底里地喊叫,恐惧到了极点几乎肝胆俱裂五脏六腑里挤不进一点空气,比死亡还痛苦。
雨中,林以默疯狂拼命奔跑,仿佛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奔跑追赶。
后来,林以默很讨厌别人对他说,来不及三个字。
雨中,楚逍浑身湿透单薄宁静地站在楼顶,他手指发白用力搓着自己的沾着血迹的衣角,他往下看去,没觉得害怕,只感到是一种归宿,就要学会慢慢飞了。
他闭上眼,似是看到了林以默,看到他的肩上有风,风上有闪烁的星群。
——和林以默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