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先生,你知道吗?”
雪人的脸可是相当值得一看。他高高的扬起眉头,睁大双眼,然后渐渐地,有如忧尽世上难题似的哲学家般一脸苦恼,认真地考虑了足足十数秒之后,终于低声地答道:“不知道。”
“侦探先生知道吗?”
统一郎停下把玩圆珠笔的手指。奏那还没渗入邪气的眼睛,以及雪人不轻易被看透的黑色坚硬石头似的眼睛,同时看向他这边。
“天知道。”
他以敷衍的口吻答道,站在窗前。今天的营业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他闭上窗户,拉下百叶窗。百叶窗覆盖玻璃窗之前,看到自己的脸与落日中的涉谷街道重叠。
“那是只属于律的感情啦。不过,类似的东西我倒知道。”
统一郎转过身来,背着窗。
“无论是谁,在心中也有一个洞穴。不管是如太阳般开朗的人,还是有如纯白的雪般看似清洁的人也是。无一例外,任何人也有。谁也触抚不到的,就是自己也无法可施,黑暗的无底的洞穴。”
自己的声音有如别人似的,听起来感觉疏远。统一郎把视线垂落地上,续道。
“然后执着,就落到那个洞穴中。恋慕、爱情,以及憎恨也是。无论谁也无法出手。包括自己。”
“……我不是很明白啊。”
奏有点不知所措似的低语。统一郎扬起嘴角笑了。
“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的心会背叛你自己。就是因此,人生才有趣啊。”
奏眨着眼想了一会,然后暧昧地点了头。
经过了一段长时间,雪人冷淡地补充道。
“别教唆小孩子啊。”
1o
雪人再次到访统一郎的事务所,是在一星期之后。打电话过去时,统一郎提议说『说来我也正打算要去吃饭了。一起好吗?』于是当天他完成了工作,便往神泉去一趟。
这天天气晴朗,温度上升有如夏日,统一郎脱掉外套,解开衬衣两粒钮扣,把衣袖摺起。没有打领带。如果他这样子去工作的话,若还是同僚时,雪人也就禁不住会向他说教:“见人时要穿戴整齐啊”。
“便利店强盗的犯人抓到了。”
雪人自己则是整齐地穿着西装,手插口袋,腰部轻轻地乘在沙发的扶手上。
“倒是托赖水田画的画像呢。调查的范围扩大了,终于找到因为信用卡债务而欠下巨款,做散工的男人。听说他用信用卡去偿还用信用卡签下的帐,一直重覆直到泥足深陷。这也是常有的啊。”
“所以说透支最差劲啦。让人习惯了向银行借钱。冷静去考虑看看,除了借来的那份,还要多还一份利息,反而变得更加贫穷吧。”
一边说着,统一郎一边匆匆收拾桌子上摊开的数过档案。一般来说,有关工作上的详细内容,彼此都不怎么会跟对方谈,所以雪人对统一郎现正着手什么案件,很多时都不知道。
“啊,对了。然后,那个伪钞的情报,我向课长报告了。得到本部的搜查二课的支援,现正侦查中。大概不久就要进行家宅搜索了吧。那已经不是我负责的了。课长说要向黑泽道谢,下次由他请客,所以说有空就过来吧。要是这案子成功,功劳就归我课了呢。”
“怎么啦。你说了情报是从我来的吗?其实你说是自己查到的就好了嘛。”
雪人不禁皱眉头。
“我讨厌这样啊。”
统一郎没有回答,扯起嘴角,一副坏心眼的样子──可是只有眼睛在笑,亲切得不寻常的笑容。
“话说回来,那对双胞胎的案子,最终你也只是徒劳无功啦。”
为了报复那让人不快的笑容,雪人故意将无趣乏味的现实说出口。
“还好啦。结果律还要好一阵子才回来,也就不能跟他父母要报酬了罗。”
“那位太太,没有生气吗?”
“没有啊?她说儿子带来了麻烦,还送来某高级牌子的白兰地呢。那不如今晚顺便来我家喝酒好吗?”
雪人默默地微微耸肩。
“那么一说,跟白兰地一起,不知为什么还送来了曲奇饼啦。那应该是亲手做的吧。为什么白兰地要跟曲奇饼一起呢,那位太太也真让人费解啊。”
“……”
(这个男人真是的。)
雪人暗自叹息。不,比起那个,该叹息的是女性那方吧。被样貌或金钱钓上的女人,实际上并不那么多。女性在本能上,一定会被守护自己的,或者曾经保护自己的男人所吸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