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将墨弦的那一份装备递过去,“准备得差不多的话,就去找水耀告辞吧。”
每一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去叨唠着会长把他们送到城门边不可,但这并不是一种显摆或是例行公事。
只是他们觉得,必须让水耀知道,他们要暂时离开了,离开这个很像家的地方,而总是被家中烦琐事务缠身的大家长应该要好好保重才好。
家长笑着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墨弦偏着头,笑容有着纯粹的明媚,“如果找到琉璃的话,要好好替我教训他,牺牲自己什么的,作为神官太失格了,还有随便退队也是。”
水耀深邃的眼中染上了笑意,说,“到时候一定会罚到他不敢再犯。”
难得听到温和又略带严肃的骑士领主也说出这种坏心眼的话,墨弦心中反而却觉得轻松起来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相信琉璃会没事的。
“啊,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怎么没有看见雪凌?”
水耀并没有迅速答话,反而是眉头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墨弦看得真切,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在那张脸上,他看到了难掩的疲惫。
“雪凌他……还在睡。”
“哦……那,水耀,我们先告辞啦。”墨弦僵硬着笑容挥挥手,“要注意身体。”
第一工会的会长只是回以温暖的微笑。
出了城之后一路静默,直到后来还是墨弦沉不住气。
他苦着一张脸嘀咕道,“连我都看出是在硬撑了,水耀的演技真差。”
永夜将某只拨弄着魔杖的爪子拉到掌心里握好,“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看来这次,水耀并不只是因为琉璃的事情才会满面倦容的啊。
一人独自扛下又不愿意让别人分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呢?
即使想这么把话问清楚,但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骄傲和底线,并不是能够随意颠覆的,既然说是朋友,那就要无条件地信任。
信任他完全能够把事情处理好。
信任他在必要的时候、总会将事情和盘托出。
久违了的吉芬的空气缠绕而来。
日光之下白色的城市,以散着奇妙魔法波动的巨塔为中心而向四周层层排列开去的建筑。墨弦深深吸了口气,眯着眼睛笑起来。
永夜看着身边的人一副悠然舒心的模样,从小生长的地方,即使有过再多的伤痛和尖锐的回忆,却会蕴藏更多、更多的类似于不可告人般的,独属于自己的宝藏。
在图书馆直刺到天花板的书架背后偷偷涂鸦;双腿荡在悬空的大桥边沿看着暮霭之中仿佛灼烧般的波光粼粼;而通向观望台的路途上,跳格子般的走法,有着雀跃的心跳和同伴们彼此交换的眼神。
仿若冒险般,共同拥有的梦境。
永夜伸手摸了摸墨弦的发,指尖缠绕进金色的发丝,纠缠的方式。墨弦微微偏过头看他,琥珀色的瞳孔晶莹透亮。
一个生长的地方、
生长的地方。
就如同梦罗克烫人的沙和突如其来的风暴,就如同空旷无垠中闪闪发亮的北极星和摇曳着的黄草,就如同——
那一个时刻,瞬间的邂逅。
自然墨弦的好心情在看到魔法协会模糊的影子时已经大打折扣,超魔导士皱着鼻子连退两步,“永夜,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临阵脱逃自然不是刺客工会首席十字的风格,不过他倒是没有把人拎小鸡或是抗麻袋似的带着走,只是顿了脚步回头看着墨弦满脸的犹豫,简直好气又好笑。
“诶诶……你别这么看我,你是没被迪弗老头念过才会那么乐观的。”
有人偏生为了那么点不怎么值钱的面子还要死找借口。
永夜一挑眉,“你不是就是为了回来请罪的?”
墨弦立刻噤声,咬着嘴角濒死挣扎,永夜知道其中演戏的成分不占少数,也由得某人兴致来了胡乱发挥,最后墨弦赴刑场般的姿态在他眼里看来全然都是可爱。
可爱——一个在永夜此前的人生中根本不知道如何定义的词汇。
他不急不缓地重新迈开步伐,这个曾几何时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城市,他在这里失去了艾勒梅斯甚至是身为人的资格,无数的同伴死去并由此化身魔物然而他却无从阻止,肩膀上潺潺流出的鲜血牵扯着灵魂,直刺到深处的伤痛。
但是现在看来,却又不是一个样了。
这里有着对他而言,无可取代的人的气息,有着他所钟爱的事物和虽淡却几乎同步的魔法波动。
仿佛能够融入骨髓般的、那种感觉在心脏上蔓延开来,以至于永夜并不感觉很糟,甚至连伤痛的情绪都奇迹般的消失,这与放下过去无关,这只是一种坦然。
在这一刻,坦然接受那个他所完全不信任的神所赐予的命运。
墨弦在前面亦步亦趋,转着手腕把魔杖翻来覆去地变换角度,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身形一顿,回过头来紧紧盯着永夜的眼睛。
十字刺客同样止住脚步,就听到超魔导士的声音里渗着丝丝兴奋甚至是小小的恶作剧,“从哪个角度砸人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让他晕过去?”
小墨同学说得诚恳,满心满眼都是虚心求教的颜色,微微抬着眼睛期待地看着格斗技术如教科书般的永夜——或者说,那全部都是来源于生死搏斗的一种经验。
怎样才能最有效率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