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风行点点头,“大战前忌军心不稳,镇冥军要是知道你快没了,估计也……”
“什么叫快没了?!”深烟月狠狠地瞪了风行一眼,“你这是在咒云么?”
“我哪敢啊小少爷,”风行苦着张脸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行了,”云出岫出声止住争执,“万事谨慎为上。”
说完,云出岫便驱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风行则带着沈烟月去风府安顿。
执法皇庙里,云出岫端坐于神坛前,抹去隐匿法术,全身华光盛放,额头的神印中蓝白之光相间流转,双目已呈明蓝之色,气息似有似无,如同身处异界之中。
云笙竹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像。面前的男人明明是通过自己的妊娠之痛才来到世间的凡胎肉骨,但现在眼前端坐的,分明是来自天界之神——也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憎恨之源。
“巫女云笙竹参见句芒大人。”
她挂着冷冷的表情跪在云出岫面前,仪态得体,只是语气却足以使翩然而降的雪花冻结为冰凌。
她本该是将一生都奉献给神明的巫女,但年轻时那场短暂的爱情却使她向往着平凡的生活。她与情人私定终身,本想在任期结束时向云家和皇帝辞退巫女之位。她打定主意无论遭到何种程度的反对也会与情人厮守,那时的她天真得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切,本该得手的幸福,因他随意的一个决定而灭飞烟灭。
生下来神子后,云笙竹便丢下啼哭的婴儿,没有看上一眼,便回到了执法皇庙,从此再未踏出皇庙一步。丑闻的后事如何料理她也丝毫没有关心,因为她的心在情人决绝地离去之后便化为了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惊起她心中的波澜。
唯一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儿子,是在数年之后。小小的少年脸上挂着泪痕闯入执法皇庙,用稚嫩的声音向她询问“父亲”。她只是瞄了他一眼,转身进入内庭,门外清脆的哭闹声传入她的耳朵,却传不到心扉。
这是第二次见他,但她已知道,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能够支配凡尘的神明。她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将一切憎恨与痛苦都化为冷漠,因为她的一生,已在怀上神子的那一刻注定。
“我不是句芒,”云出岫淡淡地说,“我将要接替的,是昆仑神位。”
云笙竹看见,停在云出岫肩上的金翅大鹏神一声长啼,展翅恢复了神兽之态。金翅大鹏神承认了云出岫的地位,昆仑神位的传人已尘埃落定。
“天门已闭,昆仑神位形同虚设。”云笙竹道,“要重开天门,只怕得耗尽你的修为。”
“天门之事,并非我的使命。”
“是,大人的使命,自不为我等凡夫俗子能理解。”
“如你所见,我三劫将至,”云出岫说,“此次归来,是为了却人间俗事。”
“大人终焉之训,云笙竹定当如实传达万民。”
“不必,”云出岫站了起来,走到云笙竹面前,将手放在她额上。
年近五旬的女子,却已是满头华发,面目如同八旬老妇。心的衰老亦能显于外貌,满脸的皱纹,亦是当年的痛苦留下的痕迹。
“你将此生献于天神,天神便许你十世的幸福。”
她冷冷一笑,并未语言。
“只是,”云出岫继续说道,“即使有神佑之命,是否能够得到幸福,还需你自己明见时机。白鹭,希望在这十世里,你能真正悟道天命之理。”
听到这个名字时,云笙竹心中突然像是被一只手拧了起来,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满溢心头。但她却来不及细想,一股温暖的力量便自云出岫之手灌入她的眉间。
今世之事如走马灯一般晃眼而过,最后所见,是云出岫挂着微笑的脸庞。
“句芒……大人……”
她向他伸出手,却被一股强烈的力量吸入了一片光芒之中。光芒尽散时,神坛前只剩下云出岫再次隐去神印的普通模样,整座大殿静得如同地底墓室。
翌日,国师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汉阳。一大早,专为国师所设的步撵便停在了云家门口,以盛大的排场将云出岫从云府接到皇宫。
然而令百官不得其解的是,云启然的脸色却并不好,似乎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
龙君浩亲自立于寒风之中等待着云出岫的归来。这三年间,他日夜期盼着云出岫的早归,今日今时,久别之人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当他看到云出岫时,一股异样的违合感却在他心中弥漫而开。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云出岫。
一别三年,云出岫的相貌并没有改变,不,可以说是更加夺目。但那只是一层皮囊而已,那个自己亲手提拔为国师的翩翩少年,此时已变为陌路之人。
繁复的礼仪完成后,龙君浩摒退左右,单独与云出岫二人留在了大殿之中。
“你……还好吗?”
纵使胸中有千言万语,此时的龙君浩却只说了这么句寻常话。然而话一出口,眼睛中便泛起了一股酸涩之意。这是自己三年来日日惦念的人,现在他回来了,就在眼前,但那淡漠的眼神,却像是与自己相距万里。
“陛下,云出岫谢过陛下栽培之恩。”虽然口中说着谢恩的话,云出岫却并未向他行君臣之礼,“大战在即,此次我军定要将冥妖之患于人间根除,如此一来,云出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