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都点了头,焦二又向那头领说道:“荒郊野岭的,来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却有些哆嗦了。不知能否请几位官爷送我等一程?”
“好说好说。”那头领巴不得奉承贾府,二话不说,立即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老兵出来,命他们好生将人送到道观。
在焦二的道谢声中,马车被士兵簇拥着,缓缓向前方闪烁着灯烛之光的观楼驶去。
不远处,黑衣人阴鸷了面孔,忘了掩饰的声音陡然变得不男不女的尖利:“该死!是谁在帮那小子!”
甫一踏入道观,贾蔷便敏锐地察觉到观中看似松懈,实则防卫森严。再凝神细听,四壁阴影之内,均有几道绵长匀净的呼吸,明显暗藏好手。
哪怕是贾府之内,也没有这么防备过,至多是值夜时派些粗通拳脚的家丁与粗壮婆子罢了。见这祖父这般小心,贾蔷心内不禁诸多猜测。
“老爷正在里边等着二位。”焦二将两人引到主屋前,敲了两下门,等了几息便推开虚掩的门扉,将两人让了进去。自己则重新阖拢大门,无声退下。
屋内十分寒简,仅一张设了香炉的长案,供在三清画像面前,余下便只地上几个蒲团。因屋子宽敞,显得愈发冷清。
最中心的蒲团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自阖目打坐,身形清矍,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打量着他红润平滑有如中年人的面孔,贾蔷找出了几分贾家人特有的痕迹。
“蔷儿见过祖父。”
“晚辈见过贾老爷。”
两名小辈都行了礼,贾敬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不必拘束,都坐下吧——蔷儿,祖父上次看你时,你还不大会说话。这一转眼,都成半大小子了。快坐近些,让祖父好好看看。今天你可受惊了,还害怕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祖父。”
贾敬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极力跳出三界外,不愿沾染半点尘埃。目下对着贾蔷却是分外慈爱,似乎真是被这多年不见的小孙子激出了天性亲情。
但,贾蔷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神色,却发现了某些不自然的地方。
贾敬貌似十分关爱贾蔷,甚至连冯紫英都忽略了。可不管再怎么控制,他的眼神总会时不时瞟向冯紫英那一边,稍触即离,反而分外可疑。
见状,贾蔷心中微沉,之前那几分若有似无的亲近感,瞬间消失不见。
柳家大费周章地想除掉冯紫英……贾敬及时出现救了他们,见面时却又故意冷落……还有,冯紫英与自己绝似的容貌……
怎么都透着古怪,不知他知道多少?
“祖父,今日有强盗拦路打劫,还要杀人!我们好容易逃出生天,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幸好焦管事来得及时,我们才得脱身,否则多半要被那群豺狼似的兵痞砍杀了。”贾蔷做出后怕惊怒的样子:“简直不把我们贾府和冯家放在眼里!明日我回了城,就让叔叔递帖子到衙门里,捉到那群胆大妄为的小贼,再治这群兵痞的罪!”
“蔷儿莫怕,祖父定会让焦二办妥。”贾敬抚了抚贾蔷的背,看似安抚,手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惊讶还是兴奋?或许兼而有之?继续观察着对方的细微表情,贾蔷转怒为喜:“还是祖父疼孙儿。对了,您老人家怎知我们在那里?”
“府里传话说你今日要来看我,错了时辰都不见,我便让焦二带了人去找。总算在出事前找到了你们。”
府内传话?明显是借口,贾敬还不知道他已分家独过的事,所以才会拿府里来做幌子。自己出门前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仗着年纪小,只当心血来潮便跑出来。贾敬在这上头撒谎,显然在掩饰原因。
眸光闪动,贾蔷刚要说话,却见贾敬终于转向了冯紫英:“只顾着心疼孙儿,竟一时怠慢了贵客。贤侄是神威将军府的少爷吧?令尊可还安好?”
闻言,贾蔷立时住了口,想听听贾敬会说什么。表面上看,他不过问些琐事而已,诸如家中长辈是否康健,怎的没有长住京中,神威将军是否依旧喜爱打猎,等等。
贾蔷正听得有些不耐烦,忽然注意到,有些问题贾敬问了两三遍,特别是关于冯紫英的年纪,以及几岁进京、见到何等风物,都格外细致,比贾母还啰嗦些。
想起焦二刚刚说贾敬精神怎样怎样好的话,贾蔷微微眯起了眼睛:既不是精神不济记性不好的老人家说话夹三倒四,那必有其因!
但线索太少,贾蔷还在琢磨其中关联,那边贾敬已下了逐客令,说时辰不早,他们又都刚受了惊吓,该早些歇息。只得与冯紫英一起离开。
片刻之后,亲自送两人进了客房的焦二去而复返。刚刚关上门,便见贾敬兴奋地在屋内快步踱走:“我本道玮儿说的都是假话,原来竟是真的!看来贾蔷真是我的嫡亲孙子!”
☆、第32章 三十一嫡孙
虽是心腹老仆,对贾府某些秘事了若指掌,焦二也不敢随意接话,只袖手不语。贾敬也不理会,与其说是讲给焦二听,倒不如说是兴奋过度的自言自语。
猛地停在三清像前,他盯着泛黄绢轴上的太长老君,低低笑出了声:“神威将军小心翼翼,带着那孩子窝在山庄里,甚少进京,陛下不知为何,也不去动他。这回若不是他老娘病了,还没这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不过,陛下只秘派了柳家,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闻言,焦二顿时生出几分不安,不由出言提醒道:“老爷,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