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早春,砖缝里已经开始冒出青草细软的尖儿。“明辉城的使者又来了?”
“嗯,又来了。”这一次维罗妮卡顿了顿,终于说,“我答应他的要求了。”
莱娅娜“啊”了一声,但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惊讶。“是该走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维罗妮卡一哂。“他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打点行李,用不了那么久的。搬家的时候我们两个不是一趟就搬完了吗?”
莱娅娜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飘忽:“确实……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维罗妮卡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我也不知道我能怎么办。”
教宗使者给她和茵格带来的条件一样,离开圣殿骑士团,永不踏入教宗国,永不加入任何国家的军队。直白简单,剥离了一切粉饰太平的迹象。茵格答应得很爽快,因为那时他除了离开没有别的想法,签了文书后三天就走了;他似乎完全不担心无处可去,因为按照他的说法,“哪儿都比这里好”。可是维罗妮卡呢?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除了军队还能去哪儿。难道要她堂堂圣骑士转行去做雇佣兵吗?即使只是想想这种可能,她都觉得十分荒谬可笑。
“回逻先吧,”莱娅娜说,“毕竟你的父亲还在那里,他是受到重用的官员,他会给你想办法的。”
维罗妮卡的神色一派漠然,但也只能说:“大概不得不如此了。”
她站起身来到窗前,从她们如今的窗子向外望去,不再是整洁的广场和精美的喷泉,而是杂乱的街道,满载货物的推车,吊着嗓子的吆喝以及鸡毛蒜皮的争吵。她看不到喷泉,也看不到市政厅和官邸,街对面的楼同样有三层高,它把它们全都挡住了。她一生中重要的时刻几乎都在这里,但从来没想过离别会这么的生硬苦涩。
罗兰德斯不在了,许多战友都牺牲了,茵格走得毫无留恋,也没有丝毫传回点音信的打算。她又想起了他走之前两个人的对话,或许是记忆的扭曲,她竟无端地觉得茵格年轻的脸笼罩着一层梦境一样的色彩,令她想起教堂墓园里那浓烈到令人有些不适的、棺木上的花的香气。
我没有机会在他身边战死,那我总可以为他活一次吧。他轻描淡写地像在描述上一次喝下午茶。
他也是这么说的。他笑了一下,又补充道。
“你别这样,”她记得自己当时看不下去地说,“你这一辈子还长得很,把希望寄托在什么死者之书上也太……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总归可以试一试。如果不行,我再去找别的办法,反正一辈子还长得很啊。”他悠悠地说。
维罗妮卡一时语塞,他又说:“对了,不管你打算去哪儿,带上莱娅娜一起吧。”
闻言她微微转开了头。“……我不能保证。一旦我离开银泉镇,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当然,如果她愿意,当然。”那一瞬间她心底升起了一种恐惧,一种在湍急河流中央的人试图抓‖住一根水草的恐惧。
“茵格,”她开口时压抑着心脏像被某种东西攥‖住的不适感,“我‖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吗?”
“我也不知道,”茵格回答得很干脆,“不过愿神保佑我们能再相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谢谢阅读以及喜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