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酉异站在木殿外等候,侍女进木殿禀报巫辛。巫辛一天之中,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梦中。这次,巫辛清醒,她坐在殿中,正在等待晋朋,她已知道他会到来。
木殿燎香,熟悉的气味,让晋朋有点怀念。他步入殿中,他的脚步不再刚健,以致蹬踏木梯,都需要酉异搀扶。长年累月的饮酒好色,损坏了他的身体,况且他也不再年轻,不是二十年前那个英气逼人的射师。
晋朋老了,他看着殿中蒙得严实的老朋友巫辛,觉得她也老了。哪怕她罩着厚厚的布帛,连一根手指都要藏起来,晋朋还是感受到她的老态龙钟。
他们就像一对步履蹒跚的老人,坐在一起憎恶着衰老带来的无能和力不从心。
和数月前一样,相同的对话,再次展开。
“他当真杀不死?”
“他不惧刀剑弓箭。”
“他是个人,又怎会不惧怕?”
“他是天选之人。”
木殿白帛蒙窗,光从丝帛中渗入,投照在华美的木梁,墙面上。巫辛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苍老,带着疲倦。晋朋的声音急促而恼火。
晋朋情急下,抓住巫辛的手臂,叫道:“巫辛,你说过,他渡不过潍水!他的尸骨会埋在他父亲空荡的墓室里!”
布罩被扯动,露出巫辛一只衰老得像鸡爪子般的手,猛一看,相当吓人。晋朋嫌恶地将手放开,他记得她曾经有一双白皙、漂亮的手。他记忆不起那是哪一年的事,日复一日的饮酒,损害了他的记忆。
“他杀不死……”巫辛喃语,她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轻轻用布罩将它遮住。巫辛的头微微仰起,她的声音变得粗糙,难听,“但他身边的一个人能杀死他。”
“是谁?”晋朋激动地将身子挺直。
“后朋,那是他所爱的人,我近来看清了他的模样。”巫辛突然沉默,她一动不动坐着,她“看见”了,那个人正走进林中,暮霭沉沉,他的四周都是下垂的女萝。
许久,巫辛喃语:“他的虞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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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丘的地理位置极其优越,它位于绝崖峭壁上,伟岸壮观,壁立万仞。
这样的军事要塞,想攻下它绝不容易。
当年晋朋围困帝向两个多月,才攻下寻丘。那还是帝向孤立无援,断粮断水的情况之下。
姒昊面临的情况和晋朋不同,他面对的是帝邦倾尽全力的防卫。芒川之役晋军战败后,晋夷迅速抽兵支援寻丘。
一时半会攻打不下,姒昊干脆驻扎在寻丘附近的一处山地,指挥部队围城打援兵。
一天夜里,寻丘上,有人偷偷用长绳缒下一个人。那人落地后,发疯似的跑向姒昊这边的营地,守城的晋夷弓兵发现了他,一时飞箭如雨。
这个人跑得特别快,像阵风一样,他冲进任嘉的军营大门。他被士兵执住,押到任嘉面前。
没多久,他人就已经出现在统帅的大帐里,他见到了传说中能御龙的帝昊。
逃下寻丘的男子名唤雉,他是一位奴人。他的主人叫寻缶,寻缶家世代镇守寻丘,到他这代,他是晋夷的一位事臣。
这是件有趣的事情,有人想暗通曲款,做内应。
姒昊居高临下,端坐在案前,淡然问道:“哦,他为什么要投奔我?”
雉口齿伶俐,看着不大像一位奴人,他的言语款款:“主父是寻人,不得以才臣服晋朋,而今听闻帝昊到来,他愿意协助帝昊夺取寻丘。”
姒昊问:“你说你主父是谁人之子?”
雉跪地回道:“主父名唤寻缶,是寻择之子。”
姒昊向刚进大帐的伯密看去,伯密点了下头,以示他听到了。姒昊才命令侍从将雉带下去,好好安置他。
为攻打寻丘,姒昊身边聚集许多人才,最让他欣慰的是从规方请出了伯密。伯密是帝向的卿臣,他当年和晋朋打过仗,是个睿智的老臣。
雉走后,伯密告诉姒昊:“后昊,寻择我认识他,他曾是我的部下。当年被困寻丘,城中粮尽,他降了晋朋。”
“当时的情况,降臣不少。”姒昊并不想去一一深究,责怪当年叛臣的后代。
“他儿子派出奴人来,是有什么意图?”伯密询问。
“寻缶愿意内应。”姒昊回道。
伯密陷入沉思,在寻丘被围困多日的情况下,城中有人想当内应,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他们父子两代人,还真是卖主求荣。
姒昊对于寻缶内应的事,兴致不大,凭借他现在的力量,他能攻下寻丘。寻丘对姒昊而言别具意义,当年他父亲在这里为晋朋逼迫而死,而今,他是来向晋朋复仇的。
姒昊将友军的将领们聚在一起,一起敲定大举进攻的寻丘的日子,并将一些任务发放下去。姒昊让昆极的士兵冶炼铜勾,让任嘉的士兵准备大量的麻绳,叫鬲青然的士兵伐木,制作木梯。
大战之前的日子,姒昊不时到营地巡视,虞苏总跟在他身边。两人即使不在一起,友军的将领们,也知晓他们有着亲昵关系。
哪怕他们从不在外人跟前做出亲昵举止,但帝昊为万人瞩目,而跟随在他身边的虞苏,也不能幸免。他们一举一动,众多眼睛在看着。
在芒川,虞苏时不时听人提起世子朱和虞陶正,他们当年的活动足迹曾抵达芒川。有趣的是,来到寻丘后,从当地的居民口中,虞苏听到一个传闻。这里有世子朱和虞陶正的墓,他们就埋在一处长满女萝的林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