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数百年前,单春秋还可凭手中权、家族势,与他平起平坐,而现在,物是人非,就连他自己,也早已习惯于他的呼喝,习惯于他的嗔怒,习惯于他的冰冷。在人前,他是风光无限的二界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在杀阡陌眼中,他与那些跪地逢迎之人,又能有多大差别?魔君在乎的,从来都不会是他。卑微至此,他还能拿什么来爱他?
可那人,却偏偏总能在单春秋感到绝望之时,让他心中重升暖意。
每次,自己违抗他的命令,擅自杀伐,惹下祸端,魔君虽然总是说要重罚于他,可最后,却都顾念他一片忠心,不了了之。
太白一役,自己身受重伤,魔君亦亲自为他疗伤。那一句“我不想再错一次。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找回来,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在单春秋脑中挥之不去。所有的伤痛、委屈,都被这一句轻描淡写地化去,只留下无尽温存。数百年的付出,连带上自己这条命,拱手献上,绝不后悔。不需要在乎魔君说这句话之时,心中想的是否只是琉夏……
无论怎样的醉生梦死,他都紧紧握着那琉璃杯盏,小心翼翼收在墟鼎的最深处,绝不让任何人触碰一下。这杯中的酒,就如同眼前的人——初饮,甜润入心,次饮,欲罢不能,再饮,苦涩难咽。可偏偏又回味无穷,绕齿留香。
魔君,你的一颦一笑,惹得这酒,愁情百味,度我几堕轮回。
浑浑噩噩,在莲塌边靠了大半日,直到掌灯时分,单春秋才终于酒醒,只觉得浑身酸软,太阳穴犹如击鼓,镗镗跳个不停。
寝殿之内,满是酒气。魔君……他应该不会喜欢吧。
单春秋一边揉着快要炸裂的头,一边在香炉中添上了夏紫薰献上的新制香料——圆梦回魂。香料之中加入了云梦花和回魂草,染过浓浓的荼蘼花气,香气缭绕,让人梦萦魂牵。
这是自己特意让她帮忙配置的,只希望他能更早一点醒来。
单春秋慢慢坐回塌前,眼前的人,一如既往睡得甜腻。
痴痴地看着他,就像在欣赏一幅景物画,想要身临画境,却又怕破坏了画境中原有的清幽。
魔君,仙魔大战即将再开,不知……我是否还能有命,再守回你的身边。
这香气真是醉人,连指尖也开始升起了温度。
就让属下,再服侍你一次吧!
* * * * *
涤尘殿内,暖暖的池中,水汽弥漫,几乎望不清人影。他小心翼翼地将他的紫衣退去,长长的发丝斜散在胸前,遮住了半张妖异绝美的脸,月光之下,即便是半面的芳华亦可倾倒众生。那发丝轻摆,绕过了单春秋的颈,更缠上了他的心。
我知道,你最爱美。
若我再不能回来,也希望——你能清清净净,就如同初见你时,那样的极致美好,绝不沾染半分尘埃。
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入池中。
他记得,魔君最喜欢用这铺满玫瑰花瓣的水沐浴,滋养皮肤。他掬起池中的水,湿了他如江波倾泻的紫发,润过他身上每寸皮肤。十指温柔地划过那温婉凝滑的玉肌,被池水激荡起来的颜色,如珍珠一般透着红润,恰似睡莲晚放。
身上的温度无可抑制地迅速升高,就算闭上了眼目,那惊心动魄的美依然在他心中回绕。迷惑了心窍一般,一只手反扣住他的双肩,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纤细的腰身,贴在自己的胸前。这是他一直渴望的人,现在,就这么软软地靠在自己的怀中。
头,轻轻抵在他的肩颈,那绸缎一般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轻轻将唇齿落在那玉人白皙的颈上、肩上、臂膀,直至指尖。
“阡陌……”
烟气袅袅藏春色,水雾漫漫迷花心。
他竟不知,这氤氲水汽也能惑人心智。
呼吸越来越紧,越来越重。股股热浪冲顶而上,全身血液爆沸蒸腾。不自觉地,双手游走在他滑腻的肌肤之上,混沌初始,意乱情迷。
一点一点,加重了唇齿的力度。身前之人,那浅淡的肤色上,刻下了斑斑暧昧痕迹。他想就这样把他吃到身体里,融入血液中。
悉数过往,转旋于心。这并不是单春秋第一次如此大胆,敢与魔君一同入浴。数百年前,二人相见之初,也曾有过如此动人心意的时刻。
初见他,就视他为珍宝。而杀阡陌却心思单纯,看到这亦男亦女之人,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面色紧张又时常忍不住偷笑,甚感有趣。但必竟这样爱慕他容貌的人见多了,早已是习以为常。
杀阡陌魔功未成之时,曾受到魔界各种势力胁迫、追杀,与琉夏一起四处奔逃。偶遇权极一时的单春秋,有这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朋友”在身边,自然甚是亲近。同是男人,一起修炼,一同沐浴,也不觉尴尬。
而他每每看到鼻子血喷不止的单春秋,也是难忍一笑。即便是神仙,见了如他这般诱惑苍生的美人,也怕是再难心神宁静。也不知有多少爱慕之人,终究为他堕仙成魔。这旷古烁今的容貌,就是在平日里也惹得众多男女神魂颠倒,更不要说单春秋竟还能有幸见到他衣物尽退在月华之下沐浴的景致了。而杀阡陌对他也总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一脸蛊惑地坏笑,毕竟那人眼中无比痴迷于自己美貌的神情,还真让他很是受用。
而那孩子般心性的人,也会偶尔邪心大发,靠近他,指尖轻轻撩在他的面上,狐狸般的绯眸弯成月,唇角勾起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