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
不碍事,不碍事。未曾有人这般以礼相待又动之以情,秦旻显然有些消受不住了。他冻得是浑身青紫,脸上却挂着浅笑,还好意将那公子扶直了腰。
公子,小的是秦、秦旻失态,他竟支支吾吾吐不出下文来。身前的公子面若桃李,气质端方,素色春衫隐瘦骨,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清健凝定。秦旻算是知道自己心生的熟悉之意缘来何处了,这不端架子的公子显然是他今早臆想的画中人。
即便画中相貌难以辨认,但秦旻笃定除了此人再无旁人。
公子见他欲言又止,也只是颔首淡笑。他将闯祸的小厮招来,拣了几锭碎银塞进秦旻手中,抱愧而道:这些权当给秦公子赔礼道歉了,在下□□无方,还请秦公子海涵。
秦旻见无计推辞,只得苦笑着收下,公子若是不嫌弃手艺,我下回做几笼给送到您府上去。
远处蓦地插入一声疾呼衍文。
公子一愣,大抵那人唤地便是他吧。
有缘自会再见。公子似是听出了秦旻打探之后,不动声色地化作口头来往,侧身告辞,在下还有要事缠身,先行一步。
秦旻掂着手中发热的银两,憨憨作笑。
今日多舛,秦旻早早收摊回东郊。可晌午那一桶凉水还是淋坏了身子,他斜躺在老榕树上看柳下扬花观柳中明月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身上衣服单薄,胡乱披身的是娘亲在世时亲手缝的布衣。如今套在身上,露出半截手臂,无疑在偶得的风寒上雪上加霜。
秦旻从束紧的前襟里掏出老旧的拨浪鼓,他仔细瞧着鼓面上不褪不消的泪痕,终是无聊地捧在手中把玩了起来。拨浪鼓一面的吊珠遗落,仅能靠另一半面沉沉地敲着,发出的鼓声单薄无力。
正是此时,正是秦旻打起拨浪鼓的时候,他的草庐里传出一丝轻不可闻的痛哼,可惜无人可察。纵是有心侧耳听,也难以捕捉。
公孙宴,像你这么傻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被唤作公孙宴的因庐外的鼓声而绞痛地弓起了背,他白如病死的脸上熬出了串串冷汗。骑在他身上的鬼差正攥着他的命门,容不得他一点点敷衍。
庐外的鼓声像是终了,公孙宴椎心泣血的痛楚也紧随着缓解。他喘着粗气,强持道:我做什么,自有分寸。
鬼差脖颈处有颗泣血痣,殷红得似哭出的血泪。他咬开碍眼的薄衫,动作极尽挑逗。他红似赤练的舌头扫过公孙,眼下着身下人也泛出潮红,鬼差很是得意,他欲擒故纵,停下了动作问道:你这蠢材觉得值了?
与你何干。公孙宴周体滚烫,他神智留存一丝清明,四肢却难听指令,直接抬手将鬼差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前,继续行那档帐中事。
鬼差有意戏弄他,半张半合着那张要命的嘴,擦着他身子,道:于我来说,可是赚尽好处。
公孙宴偏过脸去不愿对视,他指尖聚起微弱蓝光,竭力想将搁在床头的命格簿翻过一页。蓝光汇集过去,命格簿终能自行翻页。
公孙宴痴痴傻傻地望着写有秦旻二字的命格,复又痴痴笑笑。
怎么?又大失所望了?鬼差啮噬公孙宴耳垂,故意激他。
公孙宴怕是再笑不出来,他双目颓然无神,由着身上人放肆,又是一个轮回罢了,一个轮回罢了。
不知还当不当说你是矢志不渝了。你护得秦旻世世通达又能如何,他一旦知道你是游魂就避之不及。鬼差撑着手臂,与公孙宴双目相接,我虽替你不值,但还希望我与你这门生意不要断了。我给你偷命格,你帮我泻火,再好不过。
公孙宴难得在鬼差前也能笑若春风,他弯起凤眼,凑到鬼差脸上亲了亲。
鬼差自是知道他在强颜欢笑,一掌推开眼前心思深不可测的游魂,坐起问道:你可记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五。对方不吃这一套,公孙宴也懒得再去卖弄,他放纵地躺在秦旻的石床上,心中不安得以驱逐。
看来你还不是太傻。鬼差托腮,抬手就招来床头的命格簿,三月十五,秦旻和他都打过照面了。依这命格薄上写的,他们就可是、
鬼差存心留住下文,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埋进秦旻布衾中的公孙宴,等着看游魂痛不欲生的好戏。
我懂,犯不着你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都只是渣渣,现在是渣渣中的渣渣,应该没事吧。。
☆、〖伍〗无限风光在险峰
秦旻连烧了几夜供奉,浓烟熏得他脚下的一抔土将将冒不出新芽。秦旻连衣带冠发散着烟篆香,尚且他自己闻久了都觉得呛人的紧,也难怪好几日没做成一单开张生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日子近来是捉襟见肘了些,但真如秦旻所料一般,白衣再未露面过,也再未闯进他名不见经传的苦乐参半的生活,种种异样渐趋安稳,恢复往日里的恬淡自适。
秦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
昨夜歇了没几时的牛毛春雨又骤然造访尘世,秦旻住的东郊一带更是潇潇雨至,河水汤汤。自从上次连夜雨后,草庐壁上被吹破的纸窗秦旻都寻不出空闲将它们补齐整,也只能在这月落田垄、幽谧无人语的深夜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这被扯落的大半张油纸在夜黑风高的时候伴着时而嘶喊得毛骨悚然的野猫叫,隐隐作响。
说秦旻艺高人胆大,对在这睁眼如盲的夜里神出鬼没的东西没有一丝惧怕那必是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