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徵转身,披在肩头的长长银发依旧湿漉漉地,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波光粼粼的镜湖。
“拿帕子来。”闻清徵重坐回榻上,淡淡地吩咐他,“给我擦头发。”
第五章 暧昧(下)
沈昭一怔,转而低头在怀中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帕子,闻清徵却睨一眼,道,“不用你的。”
他指了指北边,立着的银架上搭着雪白的绢帕。
沈昭听话地过去拿帕子,再背对他时哑然失笑,转头后又一脸正正经经,走在他身后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撩起青年一缕湿发,用雪帕轻轻包裹、擦净。
闻清徵的头发与他的人截然不同,那一头如瀑的雪发难收难管,像是烂漫的春事。
自从沈昭见他第一面,就只见到青年淡漠挺拔的背。,青年着一身玄色绣金道袍,禁欲肃穆,只一头散落肩头的雪发如山间凛冽冰凉的月色,流光溢彩,直直地抓住人眼。
沈昭屏住呼吸,细致地把青年那一头雪发分成几缕,他手下的触感如上好的缎子,冰凉舒适地缠着他的手。沈昭目光晦暗,看到雪白的发丝从自己指尖慢慢溜走。
世事偏如东流水,总是留不住。
“师尊…”沈昭看着他的背影,蓦然停住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青年阖着眸,“嗯”了一声,由着他为自己擦拭发丝,竟有些乖顺的感觉。
沈昭的喉结动了动,眼底柔和,轻声道,“师尊,您的头发…是生来就是这个颜色的吗?”
“……”
闻清徵的眼睫微微动了动,沉默片刻,慢慢道,“不是。”
“那是?”
“我以往动用灵力太过,伤了元气,损了根基,后来救回来了便成了这个样子。”
闻清徵只是淡淡说着,像是说别人的事情。
“噢…”沈昭低眸,心里莫然升起愧疚,内疚自己提起了这件事情。
闻清徵不再说话,沈昭慢慢拿着雪帕为他拭干头发,他手中触感滑腻如脂,想要时间慢慢流,最好永远凝滞才好。
闻清徵闭眸,似在静思,又似假寐,沈昭擦得差不多了,想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想了想没有开口,撩起他一缕发丝有意无意地慢慢拭着。
闻清徵慢慢睁开眼,忽然开口问他,“很难看吗?”
“……”沈昭一愣,“什么?”
“我的头发。”闻清徵的眸子如冰河澄澈,却带了些迷惘,“很难看吗?”
“不。怎么会。”沈昭下意识说,“师尊哪里都是好看的。”
“……”
沈昭话一出口,心中随即后悔,忐忑地打着鼓,怕自己这样直白会让闻清徵误会,但闻清徵却没说什么。
青年站起身,一头雪发披在背后,已是半干。
“好了,你回去吧。”闻清徵淡淡道。
“是。”
沈昭抿抿唇,有些不舍,慢慢地把帕子折好,搭在刚才的银架上。
沈昭放好帕子,低头恭谨地向闻清徵行礼告了别,便回到偏殿。
便殿虽不及他闻清徵的住处,但比他原来的住处要好多了,桌上是一叠青蓝绸布包起来的东西,沈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平常要穿的衣物和鞋子、还有一些巩固修为用的丹药。
沈昭不急去看那些东西,他伸出手,月光下少年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他把指尖附在鼻尖,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师尊发上的竹叶清香。
沈昭慢慢阖眸,自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隐秘的喜悦如细细涓流流淌遍全身,他耳畔又响起那声淡漠的“昭儿”,嘴角不自觉泛起微笑。
他的师尊,终于不再只是叫他的名字了。
以后,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尊。
第六章 讲道(上)
次日,阳光正好,初秋的日光透过殿顶的大块琉璃瓦透下来,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闻清徵穿着里衣,赤足走在殿内,去拿自己搭在银架上的玄色道袍。
一身天蓝道袍,眉目俊逸青涩的少年腰间佩着长剑,风姿飒爽,正快步走入殿内,“师……”
闻清徵侧眸看到他,微微颔首,道,“起得这般早?”他看到少年额前有汗渍,脸颊有些红,像是刚刚练剑回来。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每日五更起,不敢懈怠。”沈昭展颜一笑,笑容纯净,恭谨回道。
闻清徵点了点头。
他一直知道沈昭勤学认真,不知他每日都起得这样早。看来清净峰的弟子,没有几个比沈昭更认真的。
闻清徵在心中叹息,又觉得沈昭有些惋惜,虽说他天资不及单灵根,但依靠这般的苦学修炼已经能和双灵根修士的修炼速度相当了。
沈昭的灵根他看不出,掌教真人也看不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修炼的。闻清徵只知道他比旁人下的功夫都要多,修炼得要苦。
闻清徵正想着,沈昭蓦然上前,拿起他的道袍很自然地帮他披上。
闻清徵一怔,身体僵硬了一下,拉过道袍,“不用。”
“……是。”沈昭乖巧地退后,看着青年把道袍穿上,系好,又把他身上悬的素色玉佩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