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过去,林家玉铺满地是废料,桌上还剩几块价偏贵的石料无人肯开。人群也渐渐散去。
乐连一直都感觉江纵有问题。
他在想尽各种办法,用言语和眼神误导周围人去赌废料。
“还真是深藏不露。”乐连舔了舔嘴唇,伸手指了桌角扔的一块江纵从没正眼看过的一块拳头大的石料,因为太小,开窗时都没顾上它。
标价二十两银子。
林老板这一日收获颇丰,也并不在乎这二十两的小石头,见乐连要了,心里还觉得挺寒酸,开了据条扔到乐连手上。
江纵却忽然坐不住了,展开折扇掩面道:“那块小石头能是什么好东西,这大小也开不出镯子,二十两做点什么不好。”
乐连微微扬起眼睑,轻声问江纵:“你喜欢?”
江纵咽了口唾沫,心里骂了这小畜生千八百遍,心说老子在这儿费了半天嘴皮子,为的就是压价买这几块好料。
江纵轻哼了一声:“玉石生意挺新鲜,等会我就去与林老板谈谈入个股,你若只是拿来玩玩,你手上这块,五十两给我吧。”
也不知这小子眼睛怎么这么毒,一下就挑了个极品琉璃种,这大小能做两个扳指蛋面,雕工好些,成品上万两都不难。
前世这块小石头跟江纵无缘,被京城德韵昌那位朋友开走了,悔得江纵肠子都青了。
乐连看了看江纵,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石头,微笑道:
“不给。”
江纵深吸了一口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呵呵笑了一声,展开折扇轻摇,跷起腿坐在椅中,看了一眼不远处带着骨朵儿去和林老板谈欠贷的江横,对乐连道:“行,这儿就你我二人,我给你透个底,你手里这块我瞧着皮料不错,里面能出绿的机会大,但尺寸确实太小了,顶天儿能打个戒面,你又没门路找工匠,这么的吧,我出五百两,你把这块料子让给我。”
乐连捧着手里的小石料,半点不动心,轻声婉拒:“纵爷,您家大业大,这块小石头就当赏我吧。”
“死孩子。”江纵冷哼了一声,捏住乐连嫩嫩的小脸,扯了扯,咬牙切齿地笑笑,“小子,上辈子是我大意了,给了你去北方修炼的机会,你以为就凭你现在没断奶的小娃娃年纪,还能跟我斗?”
乐连茫然地望着他,左边脸蛋被捏得红红的,左眼里都要溢出眼泪来:“纵爷……您说笑呢吧……”
“哼。”江纵扔下乐连,起身带着江横走了,“小横,回家。”
今日没白搭银子打水漂,江横心里庆幸,对江纵就稍微顺从些。
乐连望着兄弟两人紧挨着慢悠悠地回家,攥着手里的石料,揉了揉被江纵捏得肿痛的脸颊。
第六章 买卖
玉铺打烊,乐连又回了自己独住的陋院。
天一日凉甚一日,虽不像北方那么极寒冰冻,夜晚的冷风却也有些凉了。
乐连烧了一壶水,灌进猪脬袋里搁进被窝暖和着,紧接着进了里屋,搬出一套打磨雕刻的器具来。
他手指灵活,学过几年首饰雕刻,之前赠给江纵的宝石耳环也是自己亲手打的。
乐连没有切开那块石料,而是缓缓由外至内去打磨,外边几圈都是没有翠色的,开窗也看不出里面如何。
随着石皮磨薄,忽然就露出一块通透至极的水色来。
乐连一惊,手上更稳了些,耐心打磨抛光。
石皮全部退去,里面竟是一块鹌鹑蛋大、晶莹剔透的琉璃种翡翠,水色的玉石中飘浮着几丝正阳绿的细花。
翡翠的品质从好到次,按琉璃种、冰种、糯米种、豆种往下分,通俗来说越通透品质越好,花二十两银子买到这么一件珍品,成品出手便能翻数百番。
乐连惊讶地把温润玉石攥进手心里,难怪江纵拦着不让他买这块石头,原来里面大有玄机。
“一直以来……江纵是……装作无能?”乐连忽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小心地把宝石藏进隐秘的抽屉里,既然江纵对这块石头大有兴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手里正缺钱,来不及打磨了,得赶紧联络一个下家出手。
——
一连几日,林家玉铺照常开张,江纵也场场不落。
只要江纵在场,总有办法让别人买自己想让他买的料子。
整整七日,客人们开出来的料子,成色最好的也只有一块紫罗兰,这块江纵上辈子没见过,没法预料,还有几个糯冰种的料子,中规中矩罢了。
后来江纵不再去凑这个热闹了,在枫叶居里面听小曲儿,顺便躲二叔。枫叶居来了几位新姑娘和少爷,有位叫明栗的小倌儿姿容出挑,声音柔弱动听,手指纤细漂亮。
江纵喜欢得很,常常点他唱曲儿弹琴。
丫鬟们跟在江纵身边,骨朵儿机灵,看见江纵的眼色便凑过去听吩咐,江纵悄声在骨朵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是,少爷您歇着,奴婢肯定给您办得妥妥的。”骨朵儿眼睛一亮,拉着花瓣儿花芽儿一同出了枫叶居,逛街去了。
小姐妹逛街好闲聊,一个上午的工夫,整条街都在聊林家玉铺,说林家自打死了当家的,信誉越来越差了,拿废料充好料煽动大家伙儿赌石,一连七日也没人开出什么好东西,谁去赌谁是傻子。
林老板在里屋喝着茶水,等了一整天,账房先生拿着账本来禀报今日的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