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是好人,好人是斗不过我的。”他接着说。
宋玄干脆合上了眼,假装自己已经睡过去了。
姬云羲也没有接着烦他,也合眼睡了。
过了许久,宋玄才缓缓睁开眼睛,确认姬云羲的呼吸均匀,的确已经睡熟了,才伸手去触碰姬云羲的脸颊。
他在他的记忆中搜索了许久,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关于大尧的军事,关于边关的战事。
他松开手,瞧着姬云羲的脸,先头的恼意竟不知被什么散去了。
“我不是好人。”
他轻声说。
17、
外头战火连天,盛京却是歌舞升平。
年末时,宫殿终于建了个雏型,姬云羲给起了个名,叫宛丘。
又带着宋玄去瞧,连年末的宴饮也取消了,两人将就着在那儿吃了一顿年夜饭。
那是个不像宫殿的宫殿,并不华美,却大都是别有意趣的景致,甚至隐约有着民间的自在。
里头的摆设任摸出一件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单放在那却不甚起眼。
这让宋玄颇有些惊讶。
他以为依着姬云羲的性子,多少会弄一个珠光宝气、酒池r_ou_林的地方来。
姬云羲却道:“盛京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我便弄了这样一个地方出来。”
“外头什么样子,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但多少听过些,日后我在找些吐火的、变戏法的人来,你在这儿多少有些意思。”
“我?”宋玄愣了一愣。
他想起来,先头在摘星阁顶楼,问姬云羲外头是什么样子。
想来是他眼中的无趣,让这人瞧了出来。
他竟不晓得说什么好。
外边竟飘起了雪来。
屋里在火上煨着,姬云羲自己拿过来,给两人满上,自己抿了一口:“上回我骗了你了,外头应当有许多好玩儿的,有人跟我说过的。”
宋玄接过他的酒,瞧着外头的细雪,竟不觉得很冷:“您听谁说的?”
“故人,”姬云羲的吐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气。“我等了他很久。”
宋玄拿着杯盏的手忽得停在了半空。
“我一直希望他没死……现在想来,生或死,大概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姬云羲勾了勾嘴角。“早就远了。”
早就远了。
宋玄张了张嘴,他想问姬云羲那人是谁。
可他看过他所有记忆。
对问题的谜底了如指掌。
在姬云羲的过往的人生中,唯一与他有过交集的、会告诉他民间模样的人。
只有一个。
他竟还记得。
宋玄竭力克制住了自己声音的颤抖:“未必,或许您会再见到他也说不定。”
姬云羲笑了起来,竟有些像孩子:“见到了又如何呢?”
“我认识他的时候才不过六岁,跟现在的性情样貌有天壤之别。”
“我若是个贩夫走卒,见到他还能称兄道弟。可我是这天下的祸首,一等一的暴君,我等着什么?等着他还能对我笑吗?”
宋玄说不出话来。
“宋玄,你早先就明白的,没有人会眷恋于我。”姬云羲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
他什么都清楚。
他知道这天下是怎么看待他的,他知道周围的吹捧不过来源于跳梁小丑。
在荆棘丛生的漫长道路上,他舍弃了一切善意得以存活登顶,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爱与被爱的资格。
他厌恶着一切,包括自己。
宋玄固执地问他:“若是他来见你了呢。”
姬云羲笑了起来:“我不想见他。”
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是嫉恶如仇,一剑刺穿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