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台下的鞋摸出来了。
“女的啊?”他问齐北崧。
齐北崧骂:“这么大鞋码能是女的吗?我碰到神经病了你看不出来?!”
王北风说:“神经病还挺浪漫的,我们是不是得拿着这只鞋挨家挨户地去找他呀?”
“滚!!”齐北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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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人民医院到了,程几跳下出租车,进入住院大楼,直奔12病区。
临近午夜,病区电梯口的玻璃门早已经锁上,他本来不想惊动任何人,此时却不得不拍打玻璃门,提醒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来帮他开门。
护士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半晌才蹭过来说:“是小程吗?你干嘛弄成这个样子?”
程几说:“我今天到一个公司的联谊会上表演,怕拖得太晚,所以没卸妆就赶回来了。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护士说:“没事。我这儿有洗面奶,一会你拿去用。”
程几向她致谢,故作平静地问:“我妈今天怎样?”
“老样子。”护士说,“对了,你收拾干净就到医生办公室去一趟,朱医生今天值夜班还没睡,刚才跑来问你回来了没有,他有话对你说。”
“好的。”程几点头,接过护士的洗面奶。
为了不露怯,他在护士站多呆了十几秒,扫视周边情况,很快发现了水房的指引箭头,便先往那边走。
水房里有开水炉子,有洗手池,还有一面时日久远的镜子。
他洗了好几遍脸才把脸上厚重的粉底搓掉,奈何睫毛膏防水,越揉眼圈越黑,一时间无计可施。
他终于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客观来说是个美人,然而身板孱弱,肤色苍白,眼下发青,头发蓬乱,由于疲累而垂头丧气,总体上讲还是像个鬼。
他只得就这样去找了姓朱的医生。
第九章
朱医生四十多岁,年富力强,举止稳重,请程几坐下说:“你脸色很差啊,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
程几不了解情况,含糊应了,继续等他开口。
医生于是开门见山,说:“小程,我必须和你谈谈了,因为我觉得你已经步入了某种误区。我是医生,我和你一样期盼病人痊愈,可是有的时候我们都要向现实低头,向生命规律低头。生老病死就是规律,所谓规律,就是恒定如此,没有奇迹。”
程几望着他。
医生说:“我知道母亲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你不愿意放弃,但如果不放弃就足够的话,我们人类早就获得永生了。小程,是时候了。”
程几继续沉默。
医生又追加解释:“治疗已经毫无效果,所有的医疗手段都是徒增病人的痛苦,我希望你还是把你母亲转到临终关怀医院去,让她平稳、平静地度过最后这段日子。小程,这是我们第三次谈话了,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劝你的,像你母亲这样的病患,治疗的结果终究是人财两空,你已经坚持够久,该向前看了。”
程几突然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要把身体和余下的人生交给他了,是因为他走投无路,精疲力尽。
停止治疗,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母亲,或许往后几十年都难以走出这种负罪感——他是单亲家庭长大,与母亲的感情应该相当深厚。
继续维持,则意味着他必须去卖血、卖身甚至卖器官来筹集医药费,最后依旧无可挽回。
无论哪个选项都令他痛苦不堪,所以他干脆先放弃了自己。
程几缓慢吸气,又缓慢吐出,对医生说:“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