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静止在四处奔窜的人流中,非常突兀。身上火红的大衣是特意为了盛大的节日而准备的。此刻,却成了她坚定的标志。她想象自己是至高点上的一面红旗,她的追随者,她的信仰者,她的唐一路,一定正冲破敌人的千军万马向着此地前进。
风向改变,不远处街道上的烟雾慢慢向这里渗出,它的触手追赶着逃散的人群。而她依旧选择站立不动,直到眼睛止不住流泪。
“白可!”
熟悉的声音。
她知道他来了,可是她睁不开眼睛。
“一路!”她大声叫出来。
唐一路隐约听到她的声音,但更多的是人群的叫嚷声。
游民和飞车党趁着混乱砸坏附近的店铺,激进的种族歧视者四处搜寻中东人,对他们施加暴力,连长得像中东人的也不放过。
可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只想找到那个迷路的傻瓜,带着她离开。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他对她喊。
他们相隔不过十米。
“一路。”她不安地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顺着声音的方位,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向前探去。
距离被缩短到一半,他就要找到她了。
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政府死了!”这声音他记得,是早上在教堂里演讲的那个男人。
凄厉的一声吼引爆了所有恐惧,人们像漂浮在急流的水面上的球,激烈地碰撞。
从后而来的冲击力把他推到在地。他试图爬起来却一次次失败,不断有人从他身旁经过,不断踩到他的衣服或是他的手。他悲哀地认识到,在关键时刻自己是这么无能。
身旁有重物坠地的声音,烟雾淡去,他勉强眯起眼睛,模糊看到一团红色。他试探地伸出手,碰到冰冷的指尖,熟悉的触感令他没有任何考虑一把抓住。
紧紧拥抱的一瞬间,像是经历了生死。
混乱远离,喧哗趋于低微,闭着眼睛看不到外界的疮痍,他们把四周变成一座孤岛,只容下两个几乎要陷入彼此身体的哭泣着的人。
“一路,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白可快要崩溃。
“好,我们回家,回到家,你别想再出来,我不会再让你单独离开!”
用不能再大的力气,他把她死死抱在怀里。心里那颗埋藏已久的名叫饕餮的种子,在蠢蠢欲动,爆出新芽,疯狂滋长。他甚至看到它墨绿色的藤蔓伪装成黑色的翅膀张开,包裹住怀里的人,包裹住她的皮肤,她的血液,她的一切。
而七岁的他正站在他面前微笑。
怔愣间,巨大的阴影袭来,他猛地推开怀里的白可,他能做的唯有如此。
白可还没有来得及惊叫,身后的男人又一次挥舞着棍子砸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冲过去抱住男人的腰把他按倒,趁他吃痛的瞬间,夺过棍子,指着他,看看身后晕倒的唐一路,再看看面前面目可憎的男人,只犹豫了三秒,她举起棍子向他脑袋砸去。等男人不动了,她丢掉棍子转身,腿剧烈地打颤,迈不开步子。几乎是爬着,她来到他身旁,抱起他,把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想站起来,腿总是打软。
从他发间流下的血缓缓染上她的肩头,咬着牙试了一次又一次,她终于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他所有重量。
催泪的烟雾散去,除了在暴动中受了伤来不及逃的,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碎玻璃播散到很远的范围。最初引起混乱的爆炸来自一家瓷器店。白色的瓷片上沾满血迹。她从店前经过,瞥了一眼,心中出奇地镇定。
在警察的帮助下,她把他送上救护车。到了医院,唐一路已经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被诊断出有中度脑震荡。
头疼,还有眩晕感,外界的声音在他耳边忽远忽近。像是有石头落地再弹起,眼角的余光中,他又看到了七岁的自己。一个瘦小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一颗水晶石头,举过头顶对着窗外的阳光。石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射在他眼中。那是一颗小小的骷髅。
“一路,你醒了?”白可看到他睫毛在扇动,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询问。
他循着声音想看清她,可眼睛无法对焦。手心里传来温暖,他反握住她的手,嗫嚅着说:“不要走……”紧接着,又陷入黑暗。
护士走进来对焦急的白可说:“你不用担心,伤口缝合得很好。因为脑震荡,他在恢复其间会经常头晕头痛,只要休息充分,没几天就可以康复。”
“恢复期间要一直住院吗?”白可问。
“最好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你可能需要给他准备些衣物和营养品。”
“好的。”
白可听护士的建议回家拿衣服。医院离公寓很远。为了省车钱她决定走回去。
两辆消防车一前一后呼啸而过,急闪的灯光让她心头一震,手心摊开在面前,刚刚她似乎杀了人。不,应该……应该没有死,她只是在他胸口和腿上砸了几下,因为实在太过愤怒。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劝说着自己。心怀恐惧,周围人的眼神也顿时变得怪异。她不禁埋低了头,加紧脚步。
快到家的时候,她又看到一股青烟从楼群中袅袅升起,逐渐汇聚,在蓝色的天幕下翻涌奔腾。
是火!她立刻反应过来,发足狂奔。
刚刚从身边经过的消防车正停在公寓楼下。她抬头看去,公寓的一侧已经被火焰吞噬。即便在十米开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