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仓库就我和张耀东两个人住,羡慕吧。”魏明明趁着残留的一丝酒意挖苦自己。
“真的很好。”白可说得真诚。跟她从前住过的地方比起来,确实算好的。
魏明明淡笑着顶开拉门。
温馨的气息迎面扑来。白可环视一周,羡慕不已。屋子里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家具,但看得出来每一件摆设都很用心。唯一称得上奢华的是他们一张大幅的结婚照。张耀东西装笔挺,魏明明白纱曼妙,两人脸上溢满幸福。
“喜欢吗?喜欢赶紧叫你老公跟你去拍一张。”魏明明打趣道。
“找他拍照片要给钱的。”白可说。
魏明明听了笑起来,惹得白可也跟着一起笑。
忽然间,门外罩进一片阴影,她们同时回过头去,一个美国大兵打扮的男人站在门外,遮住大半光源。
“请问,魏明明女士在吗?”男人开口。
沉默良久,千百个念头在魏明明脑中转过。要逃,怎么逃?逃了以后怎么办?
男人看到两个女人都不说话,解释道:“请不用紧张,我是陆军少校,这是我的证件。”他出示证件后接着说:“我来是想通知魏明明女士关于她丈夫的消息。”
“耀东?耀东他怎么了?”魏明明冷静的面具在听到“丈夫”两个字后彻底剥落。
男人转向魏明明,从手里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盯着文件看了一会儿才递给她。“是这样,”男人的表情没了先前的平和,压下声音说,“在一次小范围暴动中,您丈夫不幸被流弹击中脑部……”
“击中脑部?”魏明明把厚厚的文件捏皱,下巴微微颤抖着说:“成植物人了?”
“不,”男人吸了口气道,“他……不幸牺牲。”
“不幸牺牲!”魏明明叫起来,她用几乎要把男人推到的力度扑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衣领说,“你骗我!布什还没宣布开战,仗还没打起来,他怎么会牺牲!什么暴动,什么流弹,你通通都是放屁!”
“夫人,请冷静。”男人为难地抬起双手道,“请看一眼那份文件,我们已经追封您丈夫为美国人,而你也被批准获得绿卡,获得永久居留权!”
“去你妈的绿卡!去你妈的永久居留权!一定是你们,是你们把他推到最危险的地方,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魏明明嘶声力竭,对着男人疯了似的拳打脚踢。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白可立刻上前拉住她。魏明明胡乱挥舞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到她脸上,她躲闪不过,忍着疼对杵在一旁的男人喊道:“先生,请你离开!”
魏明明的挣扎丝毫没有减弱。男人踌躇了半晌,庄重地向她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离去,步伐沉重。
魏明明直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眼睛里要滴出血来,却掉不出一滴泪。
白可实在没力气了,松开手。魏明明立刻无骨般瘫坐到地上,不哭也不叫。
“明明姐,”白可用力晃着她道,“明明姐你哭出来吧。”
“呵呵。”魏明明不哭反笑,笑得白可心里发毛。“他做了三十多年‘爷们儿’,最后尽然连战场都没上就死了,呵呵,追封为美国人,真可笑,谁他妈稀罕!”
“明明姐……”白可恨自己嘴笨,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安慰她。
“呵呵呵呵……”魏明明自顾自的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捂着胸口说,“你走吧,走吧,你走了我就哭出来了。”
“真的?那我走。”在白可的记忆里,哭不出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她不能抽她耳光,只好走。
“走吧……”魏明明抱住膝盖,声音沙哑,隐隐地透出冷笑。
从仓库出来,天依旧是蓝,路依旧是远。她想起他的话:这个国家不会因为他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而有任何改变。可无常的宿命,不会因为他们是小人物就对他们开恩,反而更加来势凶猛。
“嘭!”
不远处一声巨响。
正在沉思的白可和坐在窗边的唐一路同时被惊起。
白可只隐约看到一点火光,大小不一的石块呈散射装落在她身边,索性没有砸中她。
同时刻,唐一路从楼里冲出来四下观望。目力所及,到处都是奔逃的人。
她想到他,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前方。
他也在担心着她,她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不安笼罩着死亡的阴影。随处可见的彩灯,此刻却异常刺眼。四散的人群相互推搡,道路上满是炸碎的玻璃和石头。眼前的景象在巨大的恐惧下突然变得陌生,她无法辨清回家的路。
“白可!白可!”唐一路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心里直在质问着苍天,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只不过让她出去一趟,只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推开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的脸,在警车刺耳的鸣笛声中,在催泪的滚滚烟雾中,他听不清,也睁不开眼睛。第一次,他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恨意。
日落以后(二)
那条并没有橡树的橡树街,此刻充斥着震惊和慌乱。在这个交替的时代,这个和平的时代,罕见的冲突正在上演,然而没有人会为之欢呼。催泪的浓烟妄图催醒人们的理智。人们在痛哭流涕中发现,理智原来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
可是这一切都于她无关。
从小她就是很容易迷路的孩子,妈妈曾告诉她,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