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地方,两边除了花园洋房之外,也有些馆子店铺。陆雪征和金小丰状似悠然的经过了那一处叶家小公馆,顺带着还在路边报童手中买了一份晚报。
攥着那份晚报停住脚步,陆雪征对着斜前方的西餐馆子抬手一指,忽然说道:“小丰,我们去那里吃顿晚饭。”
这话显然是出乎了金小丰的意料。不过他并没有多发一言,只是迈开步伐跟上了陆雪征。
金小丰已经很久都没有和陆雪征同桌吃饭了。陆雪征并不是一位慈祥的义父,他只对有利用价值的儿子们和蔼,而且和蔼的十分有限。金小丰当初一直很怕他,现在长大了,也有些本事了,那恐惧才随之淡化了许多。
陆雪征在餐馆中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过菜后他扭头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叶家公馆的正门。
他不说话,就单是沉默的凝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片刻之后大菜上来了,他收回目光,却也没有即刻拿起刀叉,而是把那张晚报折成了一本大书的面积,又将其送到鼻端,试探着挡住了自己的脸。抬头发现金小丰正在对着饭菜迟疑,他就从报纸后面露出了一双眼睛,轻声说道:“吃吧,不用等我。”
金小丰讪讪的拿起了勺子,舀了一点r汤送进嘴里。他这人膀大腰圆的,平时看着有点凶相;如今扭捏起来,凶气减退,倒是有了点憨头憨脑的意思。陆雪征盯着他审视片刻,忍不住一笑,同时心中忽然又想起了韩棠。
“单是好看又有什么用处?”他自己暗暗思索着:“不听话,让我伤心,可恨。”
五、暗杀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陆雪征终日在威灵顿道一带徘徊,就像那工薪阶层朝九晚五的上班一般,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下午时分方能返回。
他这人目光敏锐、心细如发,把那叶家小公馆周遭的环境都掌握了个清清楚楚。而这天晚上,正是他站在书房中修剪花草时,金小丰忽然敲门进来,向他通报了一条消息:“干爹,明天上午九点,法租界的金城俱乐部要举办开业典礼,据说叶竟成一定到场。”
陆雪征手持一把剪窗花的银色小剪刀,听闻此言就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金城俱乐部,谁家的生意?”
金小丰盯着窗台上放置的那一盆半枯兰草:“马荣生。”
陆雪征一直觉得这盆兰草生长速度太快,细长叶子四面八方的披散下来,瞧着有点疯头疯脑的。十分细致的将那叶片一根根剪短,他为兰草理了个寸头。
“马荣生么?”他背对着金小丰,慢条斯理的答道:“那这消息大概可靠,叶竟成不是和姓马的很有交情?”
金小丰微微抬头,盯着陆雪征那挺拔修长的背影,试探着又向前轻轻走了两步:“干爹,那明天……”
陆雪征举着剪刀转过身来,随手又将那锋利剪刀“嚓嚓”的开合了两下。绕到写字台后面坐下来,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叠好的雪白手帕,垂下眼帘认真擦拭那剪刀刃上的绿色草汁。
“让人在叶家后门那一带盯住,一旦叶竟成出来了,就直接乱枪打死。反正那个地方僻静,只要藏的好,总不会出大纰漏。”
金小丰收回目光,斜瞥向蹲在窗台上的小灰猫:“可若是叶竟成走了正门,那……”
陆雪征听到这里,就将洁净剪刀放进了写字台下的抽屉中。然后他向前倾身,对着金小丰一招手:“过来。”
金小丰咽了口唾沫,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紧贴着写字台边沿停住脚步,他深深的弯下腰去,恭听干爹教导。
有些话,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也要轻声细语的说,仿佛非如此就不够保险。陆雪征一手搂住金小丰那结实的脖子,凑上前去好一阵嘁嘁喳喳,作了一番十分漫长的耳语。而金小丰在陆雪征的气息中面不改色,在领教的同时凝神望向对方的衬衫领口。
领口处的第一第二枚纽扣是没有系的,敞开处隐隐露出了一点锁骨。
金小丰下意识的用舌尖顶住了牙关,觉着自己嘴里的口水充沛起来。可是距离陆雪征这样近,他不敢做出吞咽动作。
陆雪征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的。在耳语完毕后,他微笑着一拍金小丰的光头:“就是这样,记住了?”
金小丰怕自己一张嘴说话就会流出口水来,所以只用鼻子清晰的“嗯”了一声。
陆雪征点点头,收回双手向后一靠,若有所思的又嘱咐了一句:“事成之后,你就马上去把那余下的五万大洋拿回来——不,不要大洋,让他换算成英镑开本票。”
金小丰这时已经直起了腰。偷偷咽了一口唾沫,他面无表情的答道:“是,干爹。”
小灰猫无声无息的从窗台飞跃到了写字台上。竖着尾巴走到陆雪征面前,它一个箭步又轻灵灵的窜到了主人肩头。陆雪征闭上眼睛,很缠绵的用面颊去磨蹭那柔软温热的猫身,而明亮灯光照s在他的侧脸上,眼角处那颗小小的褐色泪痣就显得异常醒目。
片刻之后,陆雪征把小猫扯下来抱在了怀里。起身对着金小丰一挥手,他态度轻松的笑道:“去睡吧!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
金小丰喃喃的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到门口,为陆雪征打开了房门。
陆雪征没再看他。双手托着他的宠物,他越打量越觉得这动物可爱,最后就一边向外走一边低下头去,用嘴唇一下一下的亲吻那小灰猫的耳朵额头。
金小丰对此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