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如牛,爬起身,累了,动作有些迟缓,可他没有停止,也不给她歇息,而是将她转过身,背对他,上身下压,翘着臀,迎接他的巨物。他用这世上最原始的合交姿势,狂涛般地前後冲刺,力道之猛,将她的春液激溅而出,榻上都是他爱着她的痕迹。她侧着头,娇羞地看着那迤逦而蔓延的春河,不知不觉中,又被攀入了更高一层的峰顶。
她一直想问他,他为什麽要这麽爱她。
可他不给她机会,结束了一波,又会掀起另一波新的,彷佛他们已没有了明天那样地爱着。她觉得自己一直被抽蚀,不止是力气与蕴酿许久的春意,还有……那一直都淤积在她心里,无以名状、无以划界、庞大莫名的恨意、旁徨、愧疚……种种的,蚕食灵魂、世界甚至是太一神只的黑色力量。
随着一浪又一浪的高潮,她变得空虚,有些记不得她现在在哪儿、方才发生了什麽事、过去与她擦身而过的人事物,还有,她自己,又是谁……她是谁啊?这个正在爱着她的男人又是谁啊──她竟被吞噬得连这简单的问题都想不起来。
她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渐渐的,乾净了。
而那个奋力、不顾一切地爱着她的男人,背後却像被整群厉鬼占据,纠结着世上最邪狞、污黑的丑恶。
那全是寻奴痛苦的记忆,还有偿不完的罪孽。
她杀了他们的孩子。
她杀了寻越,逼疯了寻培与主母。
她毁了肃家、贵家,还有他们的家。
最後,罪恶,也快要让她毁灭了自己。
这一切,他都决定,要替她扛起──
於是,他循着连接彼此灵魂的金名刻痕,与利用他得来的侍魇术术气,让翻天覆地的云雨转移她被吸食的痛楚,让他的爱来填充她被抽空的虚无,然後──一切都将潜移默化,转由他来为她背负,为她记忆,为她赎罪,直尽余生。
他只要她空出一块净地,让羊脂莲再次绽放。
这是直觉,是他想保护爱人的天性,是他此生最大却也最卑微的祈求。
「最後一次!」他呼告着,累得像在浪涛里泅泳寻生而即将溺毙的人,却仍坚持要将爱人带上美好的彼岸。他紧紧地镶着她,下盘奋力一冲,连他也忍不住仰天呻吟,止不住酥麻的颤栗,被涌荡的高潮吞灭殆尽。同时似乎也有了点勇气,去忍受那黑烟般的刺青蔓延到脸上的灼痛与惧怕。
平静了,这场暴雨。
两个上了彼岸的人,再没有一丝力气,挪动一分一寸。
他无力地挪着颈项,看着身下的寻奴。他眨了眨眼,被刺青蔓上的那只眼有些痛,如何挣扎地眨,都看不清楚,一片模糊。他想,这只眼睛,坏了。
可他庆幸,还剩另一只眼,可以看到寻奴睡得像个婴孩一样安心、放松、无忧无虑……
他知足了。
他从颈上拿下了链子,解下那只给爱人戴的小巧慾戒,再牵她的手,将那只被砍得残破的寡套剥了,仔细地为她套上。
套了几次,才套准。套准的那一刻,他也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天真。
「奴啊……」他在她耳畔呢喃。「准备好了吗?」
他亲吻她戴上慾戒的可爱小指,然後,哑着声,轻轻地唱……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不如顺意行。
团花放。厌浓香。唯清花一朵。
呦!何花?此脂莲也。
展放愁眉。摘放案头。然世忧甚多。惹君十载不回首。
急急流年。滔滔逝水。过眼千人。贤愚贫富。过手千事。悲怒喜忧。
呦!费了一生,还得不着一个喜字?白了发首。回顾。仍记那脂莲一朵。
别离易。相见难。春归。人未归。这相思怎休。这相思怎休。
不怎麽休,回家,寻个故人,好好守……
早知故人稀。君莫痴。休争名利。
守脂莲。
好个一生一世……
唱完,他歇了口气,微笑。
「来,奴啊……」他说:「我载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