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看到这位喝醉了,脸色顿时复杂,向四周文人与仆役喊:“快!快送国子祭酒回屋!”
然后骂许珍:“你在这干什么?祭酒说话,你能听得懂吗?去去去。”
许珍来不及解释,旁边人匆匆忙忙拥过来:“国子祭酒在这?”
“她怎么了?喝醉了?”
“这位喝醉以后可了不得,快,快把人带回屋子里去!”
慌慌忙忙一阵乱响,许珍也出了力,还顺带从这个酒鬼的衣襟中,将那枚钱币掏出,塞到自己钱袋。
雅集尚未结束。
由于许珍那桌的重要客人回了屋子,山长便让许珍站在自己身后,托盘子撑场面。
各书院互相吹捧完,到了现场作答的时间。
题目未定,一名老先生去最前方挑了张纸,纸上写了两个字“儒学”。
于是众人提笔书写对于当今儒学看法。
许珍在旁边看了眼山长写的,有些看不懂,但能明白大概意思,说的是山河锦绣离不开孔老夫子,秦短命是因为焚书坑儒,所以大家要好好爱惜儒家。
又是一声琴瑟奏响。
众人将作答的宣纸放入托盘之中。
许珍与几名短工挨个收盘子,放到最前方。
几名短工先后举起宣纸,念诵文人们写的辞赋。
轮到许珍。
许珍对繁体字还不熟悉,念的磕磕碰碰,错了几个字。
好不容易念完,下头一阵嗤笑。
众人窃窃私语:“青龙山果真没落,就连婢女,都只有这个德行了。”
“刚刚还见她与祭酒说话,看来是青龙山妄图攀高枝。”
“等祭酒醒酒,若是记得,怕是会唾弃的,哈哈哈。”
有人低声嘲讽,也有人直接说出来。
一名穿蓝衣的女子抬高声音道:“青龙山乃是文化熏染之地,可这位婢女怎么连文章都读不顺。”
山长帮忙挽尊:“这是新来的小役,天生容易紧张罢了。”
蓝衣女子笑道:“我觉得这般人物,反倒容易影响子弟,是不适合留在书院中的。”
山长说不出话。
蓝衣女子还嫌不够,问许珍:“刚刚你念的辞赋,知晓是什么意思吗?”
许珍看了眼山长,山长对她挤眉弄眼,不知是什么暗号。
她一揣测,暗自想:难道是表现的不好,就拿不到薪水?那不就白干活了?这怎么行!
许珍思忖片刻,决定应付一下,至少要维护老板的面子。
她说道:“知晓。”
蓝衣女子没有让她解释,而是道:“这文通篇歌颂儒学,可你知不知道,先秦稷下学宫,黄老之学力压百家,是当之无愧的大家。”
黄老之学便是黄帝和老子,也就是道家学说。
许珍没想到这个架空的朝代,还没有和后世一样形成只推儒术的场面,百家尚有发言权。
她一时感叹,感慨完了便干正事:“我知道。”
蓝衣女子当她强撑颜面,不屑道:“那便好,既然你也知道黄老学说能力压百家,为何不愿承认黄老之学更好?”
许珍说:“黄老主张顺应自然,号召‘绝巧弃利’、‘不贵难得之货’,要让人无欲无求,这事哪有这么简单?”
蓝衣女子听她随口说出老庄言论,不由坐直身体,认真起来。
她蹙眉思考后,说道:“为何不能如此简单,山中动物皆是无欲无求,没有法律规矩,因此快乐。无为而民自化,有何不可?”
许珍问:“你能做到山中动物那样,吃饱穿暖就知足吗?”
蓝衣女子道:“自然可以。”
许珍道:“那你为何还要和我争个儒道高下?你明明就不知足。”
蓝衣女子瞬间哑口无言。
雅集间雅雀无声,谁也想不到,白虹书院的女先生和送酒婢女驳论,竟会被占上风。
还是个念错字、说话结巴、看起来不怎么机灵的婢女!
而女先生,可是如今声誉最好的白虹书院先生啊!去年便是白虹出了个女探花,令江陵一时跟着风光无限。
里头先生是什么水准,更不用说。
这婢女究竟什么来头?
众人不知,纷纷询问,发现无人认识这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