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她也没能将姚十八的目光从绣花版上吸引过来。无奈之下,云十二只好主动开口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第一遍问时居然没有回应。云十二忍着脾气重复了一遍,看着那翻飞的兰花指节奏变了变,才确认不远处的姚姐姐已经接到了自己抛过去的问话。
姚十八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向她微微一笑:“心专才能绣得花,心静才能织得麻。”
这谚语让云十二听得一知半解。她只好含糊地哦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回去。姚十八在绣花,那她就织麻好了。不过,麻是什么呀?又要怎么织呢?在满室清冽的植物气味中,云十二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从思索中脱身的这小家伙又坐不住了,开始在凳子上左扭右摆前挪后蹭,仿佛那上面满插着针。刨过五遍又漆过三道的四脚樟木凳被折腾得晃起来,像个木马一样来回摇摆。“嘭”和“咚”的声音交替着出现——“嘭”是前面两只脚撞击地板的响动,“咚”则是后边的两只。
本来觉得枯燥的云十二这下来了兴致,更用劲地摇晃起来。木凳却受不住了,发出低低的哀吟。嘎吱嘎吱的声音加进来,与嘭咚嘭咚构成了一支不甚和谐的曲子。
等她玩厌了,抬起头看看姚十八的时候,姚十八还是端坐在床沿上,专注地绣着花。
“姚姐姐,你一直这样绣花,一定很累吧。”云十二一边说着,一边蹦跶到姚十八身后,伸出两只肉乎乎的藕臂摇晃着,“我给你揉揉肩吧。”
听到这话,姚十八有点意外。她扭过头怔怔了看了会儿云十二,旋即露出一个疲惫却感激的笑容。
“好点了么?”云十二凑到姚十八耳边,满怀期望地问道。从她嘴里呼出的气流将脸侧几丝细绒绒头发吹得飘起来。
这回姚十八没再回头看她,只是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几丝碎发又落回来了,挠得云十二鼻子有些痒。她不想再打喷嚏了,又嫌它们碍事,便一把将原本垂顺的头发都捋到耳廓后边。藏在头发底下的耳朵露出来,像个红透了的桃子。云十二看着,觉得很是好玩,于是又伸手去捏。
姚十八终于转过头来,脸也有些红扑扑的。她含笑地望着云十二,柔声责怪道:“十二,你这样让姐姐没法专心了。”果然,版上的针脚有三四个都错了位,明显得连云十二这种对绣花一窍不通的小孩都能一眼看出。
“姚姐姐,陪我玩好不好?”云十二趁机趴在她背上撒娇,双手勾着她的脖子使劲地晃,“你老不说话我好无聊。我无聊就会很不高兴的。我很不高兴就会……”云十二其实也不知道接下来她会怎样,不过她还是继续死皮赖脸要求姚姐姐陪她玩。
姚十八拧不过她,只好放下那匹刚绣了个开头的布,被云十二拉着走到竹楼的平台上。
玩什么呢?捉迷藏吧。姚十八很少玩游戏,所以她会的游戏真是屈指可数。但这为数不多的她会的捉迷藏她也玩不好,三番五次地被云十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揪了出来。
姚十八纳闷极了。她觉得是云十二这个调皮家伙作弊了,没等她藏好、没等时间到,就偷偷睁开眼睛把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不然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利落地就被发现了呢?
被冤枉了的小家伙大声辩驳:“我才不用偷看呢。”她一转身,看到床沿上那块刚被姚十八放下的布匹,便立刻冲过去拿起,叠成长条系在自己眼睛上。
“这样姚姐姐总不会说我偷看了吧?”
谁知,蒙上眼睛之后,云十二将她姚姐姐揪出来的速度更加不可思议了。她甚至都不挪脚步,不动身子,等着自己将倒计时数到“一”之后,便立刻宣布了姚十八藏身的位置,连手脚摆放的方向都说得分毫不差。
双方实力悬殊,游戏自然玩不下去了。此刻,姚十八也无心再玩,却是很好奇那小家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在反复问询下,得意忘形的云十二终于泄漏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不料却引得姚十八一阵深思。
“十二,你真的可以?”
云十二扬着下巴,骄傲地点了点头。这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小菜一碟。不过,姚十八这么一问,才让她意识到,自己也有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呢。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铺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一群在泥地里滚过、花丛里爬过的孩子,三下五除二地便扔了衣服钻进河里。云十二正和烬十三互相泼着水,转眼看到岸边的小路上,熊十七拎着两桶热水,跟在姚十八后面向吊脚楼走去。热水腾起一笼白雾,在清明的暮色里衬得那两个背影扑朔迷离。
两个小孩子都知道,那是姚十八要洗澡了。与这些小孩子们往河里一钻不同,大孩子们的洗澡都讲究得很,尤以姚十八为甚。据说,她有个好大好大的浴桶,每当洗澡时就钻进去坐好,同时用各种各样的花瓣将水面覆盖。
这回事是听一个小孩子说的。那小孩不知道是沾了什么东西,满身都发了红色的小疹子,吓人得很。姚十八看了看,便拿出了一个小号的浴桶,倒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草草叶叶根根茎茎进去,让那小孩连泡了十天就好了。
痊愈之后,那小孩逢人就炫耀,他跟姚十八一起洗过澡。想起这事,云十二突然又嫉妒又恼恨,于是向烬十三提议道:“下次我们也帮姚姐姐洗澡吧。”
烬十三啊了一声,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