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很苦恼。
不知什么原因,最近总有一些声音突然在他脑里响起,像针一样钻来钻去。有时,这些声音来自路边,像极了咒骂声,可他朝那看去,却只见到一丛杂草。有时,它来自地下,“窸窸窣窣”的一片,似乎有人在对他倾诉,但他只动了一个“想要去找”念头,它们却立刻诡异的消失。越往后,声音出现的次序就频繁,持续时间也越久。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晚上,他刚闭上眼,那声音就来了,是一种嘈杂的嗡嗡声,像两伙人在对骂。从开始到结束,竟然持续了三四个小时。
在它们的骚扰下,他苦不堪言,已经好几晚都没睡了。
用手撑着头,李维努力让越来越重的眼皮睁的更大些。因为长时间失眠,他浅灰色瞳孔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黑眼圈也越来越重。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
喊了几声后,也没得到回应,阿瑟·罗林有些不耐烦。他头微微抬起,立刻发现宝座上的金发青年已闭起双眼,朝一边微咧开的嘴,嘴角处挂着一串闪亮的不明液体。
他面色一冷,重重地冷哼一声,大声喊:“领主大人,不知您意见如何?”
“意见?什么意见?谁是领主啊,问谁要意见呢……”
李维如梦方醒般睁开眼睛,一时慌乱着说着话。但看着周围人严肃的面孔,他很快冷静下来。擦了擦哈喇子,他坐正了身体。
现在他在一个不算富丽,但十分大气的西式大厅里。大厅十分宽阔,面积足有七八百平方公尺,整体用纯白色的大理石砌成。
而他的宝座,位于正南一端的中心位置,背后不远就是高达七公尺的白墙。
站在他的宝座正前方,一抬头首先望见的东西,是他的宝座之上那枚镶嵌在后方墙壁中的硕大金色徽章。
这枚徽章轮廓近似圆形,直径能有四公尺有余,表面十分奢侈的贴了一层闪耀的金箔。它的中心图案,底景是一条在大地穿行的蜿蜒长河。一面修饰以龙纹的鸢形盾牌,出现在河的正上方。盾牌前,还有两把剑柄朝下,剑刃互相交叉的长剑。
在徽章的映衬下,端坐在铺着白裘皮宝座上的李维,很有几分上位者的庄严和气场。现在他正襟危坐,眼睛直视前方,气势还要更盛。但目睹了刚才那一幕,阿瑟却很想冷笑几声。面前这位年轻的领主大人睡眠不足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剧院里那些以“沐猴而冠”为卖点的小丑戏。就连站在李维宝座一侧的安德鲁,也是不断的摇头。
这位灰发老人用眼睛余光瞥向李维湿润的袖子,不禁有老泪纵横的冲动。
“领主大人,不知道您对阿瑟先生的提议怎么看?”安德鲁转身看向李维,微微鞠了一躬。
至于他说话时的口气吗,着实有些不客气。
李维只有讪笑几声。开会睡觉这种事落到谁身上,都是很不光彩的。“你说意见,那是没有的,因为我刚才没听到你们说什么。”他决定实话实话。毕竟,他现在受到不可控力的影响,那些钻到他脑子里的声音可不是他自己愿意听到的。
但他这么直接,很多人脸上就挂不住了。
阿瑟冷哼一声,“想不到我们的领主大人居然是一个聋子。”说罢,他一摆长袖,双手收在腰后,原本宽阔的腰围,现在更加挺拔了。
然而,下一刻,这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就看到李维很奇怪的朝他望来。
四目相对,象征这位领主大人血统的浅灰色眼睛,明显地流露出一种情绪,很像是蔑视,但又夹杂着几分可怜,还有些许的同情与关怀。
“我不是聋子,这点我可以肯定。但你一定是个瞎子,没看到我刚才睡着了吗。我在睡觉的时候,听不到你们说话,很奇怪?难道你睡觉的时候,能这么做?”李维像看一个智障一样,盯着这个不客气的胖子。
这位领主大人,现在很想问一句“这谁啊,在我的地盘也敢这么狠”。
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却让一旁的安德鲁吃了一惊。作为灰岩领的首席大臣,这个穿着灰袍的老人赶忙打圆场,“领主大人,阿瑟先生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李维也一摆袖子,脸上明显有些不耐烦,“当着我面,就敢骂我是聋子,还把不把我这个领主放在眼里。他爸妈是怎么教他的?你问问他,他懂不懂一点做人该知道的礼仪……”
这下,阿瑟的脸色已经不是发红,而是一片铁青。他再重重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摆出一副“竖子不足与谋”的高姿态。
“……你看,说他几句,他还吹胡子瞪眼,这什么人啊?是个做客人的样子?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不是他的。开玩笑吗,这不是……”
李维更加不客气了,一张嘴像连珠炮一样,不断蹦出新的东西。
安德鲁看局面越来越僵,赶忙插嘴:“领主大人哎,人家阿瑟先生可不是来做客的。他是来做生意的,我们灰岩领与他有一笔生意,一笔很大很大的生意。”这一刻,这位老人感觉心脏越跳越快。喘了几口气后,他努力深呼吸,“唉,总之您刚才说的话,实在有些不客气。我劝您,向阿瑟先生道一下歉。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和您计较的。毕竟,您还年轻……”
但李维一听,心情更不好了。
“他是有身份的人,我就不是了,开玩笑!你被人当面骂聋子,你高兴?不就是做生意吗,你告诉他,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