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行了!这是医院!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去吧!”
于妈妈一下愣住,呆了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翻找着自己的背包。
“那……那妈就走了……这些土鸡蛋都是给你同事拿的……你一会分了……汤……得趁热喝……”
“行了妈知道了!您就放心吧!”于归把人扶起来,一直送到电梯口目送她下楼,转过身悄悄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人生的第一个夜班,许是老天可怜她兵荒马乱的一天,分外平静些,病区里的病人差不多都睡了,救护车也安安静静待在待命区里,就连讨厌的同事,脾气火爆的护士姐姐也没再找她麻烦。
于归坐在楼梯上,面前是巨大而开阔的落地窗,星河夜幕,城市万家灯火映入眼底只是添了孤寂。
于归一口面一口汤缓慢吃着,终于可以在没有人的地方放肆自己的情绪陷入谷底。
于妈妈带来的鸡蛋她每个同事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份,至于那个信封不知怎地最后落到了徐乾坤手里。
他一边走一边和同事聊着天:“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到底不是我们那时候咯,我们那时候实习还得给上级医生跑腿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什么杂活都干”
“不过话说,这好不容易来个实习的,你怎么不放进自己组里,就算是个花瓶摆着也好看不是”
“哎呦哪儿那么容易啦,我们急诊科是高危科室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半点儿差错我这个主任还当不当啦,这个责任还是让陆青时担去吧,年轻人多历练历练对自己也有好处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下压了压鼓鼓囊囊的外衣兜。
眼泪不争气地落进碗里,于归大口吃着面,机械性地嚼着。
汤已经彻底凉透了,于归端起来喝了个精光。
头顶的触摸延时灯突然亮了起来,于归犹如受惊的兔子般窜了起来。
“谁?!谁?”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安静地站在楼梯下看着她。
“急诊科医务人员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不知道吗?”
于归手忙脚乱从外套兜里翻出手机:“没……没电了……”
陆青时皱了一下眉头,抱臂站着,要不是人手不够怎么也不会来找她的。
“急诊手术,你来当三助”
于归两口把面扒拉完连盒扔进垃圾箱里:“来……来了……”
很快,她就后悔了这个举动,并且从此再也不吃面了。
进入手术室的时候麻醉医已经完成了麻醉诱导,病人沉睡着,是上午出车祸的那个路虎司机。
于归拿起吸引器站到了三助的位置,怎么说也是第一次站上手术台,紧张大过于激动。
陆青时站到了手术台对面一助的位置,主刀的是脑外科主任医师,一位年过半百的教授。
“已经进行了硬膜外麻醉和全身麻醉,目前患者生命体征平稳”
“手术开始”
“手术刀”这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教授手依然很稳,切开头皮后很快露出了颅骨。
“开颅钻”
一时之间手术室里只有仪器工作的声音,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各司其职。
“吸引”陆青时的声音。
于归赶紧将吸引器接了上去。
“挡住我手术视野了”声音冷了几分。
“……”于归又赶紧退了一步,亲眼看见活人的脑组织还是很震撼的,一时之间忘了怎么去紧张,她默默屏住了呼吸,由衷地希望这个病人能赶紧好起来。
“小陆,对新人要宽容一点,谁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不是”
这是于归今天听见的唯一一句有些温暖的话,看着这位和煦的老人,她几乎眼眶一热。
“谢谢主任”
陆青时无动于衷:“放大镜”
器械护士为她拉下了放大镜。
“组织剪”
手术进行到关键时刻,谁也不敢马虎大意,脑部动刀稍有差池病人非瘫既残。
那位路虎司机的片子她看过了,排除肿瘤和其他因素后,高度疑似寄生虫感染,具体是什么虫子还得等病理检查结果出来后才知道。
“找到了”
显微镜下的血管里隐隐有一个小白点在跳动。
于归也有些好奇凑了上来:“这是什么?”
半途被拉来帮忙的人当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了。
陆青时瞥她一眼:“你又挡着我了”
“……抱歉”于归犹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
老教授笑起来:“血管阻断钳,没关系年轻人想看就看吧,这可是很难得的病例”
“谢谢主任!”
很快,第一条猪带绦虫取出来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猪带绦虫是长度最长的寄生虫之一,这条大约长度在一米左右,一半落在了无菌布上一半还在污物盘里蠕动,陆青时又一镊子夹回了污物盘,面不改色。
白白胖胖的还有很多,于归瞅一眼头皮发麻,联想到刚刚吃下去的面条直犯恶心。
清理掉剩余的结节之后便准备关颅了。
教授放下手术刀。
“接下来的部分你来完成”
陆青时点点头,二人互换了位置。
手术导航显示患者体内的寄生虫不止这一条,多寄生在肠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