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军还有六个营的兵力在城西。我的兵将长年与魔族作战,刚离战场不久,杀气未散。此令一开,恐怕……”
程千仞看着她。
安国公主忽然觉得眼前人十分陌生:“得令。”
程千仞挥退众侍从,走到窗边。
东宫地势较高,殿宇更在高阶之上,视野开阔。雨幕下,火光与浓烟、阵法与法器的光芒占满皇都上空。
曾经热情洋溢、夹道欢迎他的百姓,一夜之间变成穷凶极恶的暴|徒。
程千仞理政以来,第一次面对的真正险恶风波,便是以他知己好友顾雪绛为□□,各派系之间爆发的空前争斗。
文臣不满武官、新贵不满老臣迂腐、老贵族不满节衣缩食。
逐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哥。”
“最初写文章的那些书生,不算大奸大恶。是我的软弱,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让他们以为煽动民心,便可以向我施压。”
程千仞依然看着窗外,“你去睡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逐流陪他一起站着,也不说话。
天色蒙蒙亮时,大雨渐歇。
安国进宫复命,皇都所有暴徒被驱散,基础秩序恢复。所有参与混战的禁卫军将领,除去已经身亡的,一律抓捕入狱。
程千仞问:“昨晚死了多少人?”
“臣给史官报八千。”
“实际呢?”
“五万。”
“那就写五万。”
“有碍圣名,不好,而且昨夜你不该下令,应该让首辅大人……”
她没有说下去。
程千仞拍拍她肩膀:“皇姐,辛苦了。”
安国跪地抱拳,沉声道:“请太子即刻下令,召回花间雪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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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仞道:“回去好好睡一觉, 这个案子, 孤亲自审理。”
安国再次重复:“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召回花间雪绛,平息纷争、安定民心!”
程千仞伸手将她扶起来:“孤的声望、王朝的民心、帝国的气运,难道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是恶魔,还是天神?不对, 外面那些人说的都不对。顾雪绛是个烟鬼、而且一身旧伤,每天都得吃很多药,明知道抽烟伤肺腑, 还是烟不离手,连戒烟的自制力都没有……”
安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殿下?”
“他很讨厌洗碗,喜欢穷讲究。画美人倒是栩栩如生, 哪天不做将军了, 依然可以写字卖画维持生计……”
安国眉头紧皱,目光如刀。
程千仞平静道:“孤不会召他回来的。”
他的反应出乎安国意料。
“你真的想让他继续打?你把镇东军交到那个疯子手里,就不怕养虎为患?他接到的是守城令, 出兵之前甚至没有上报。可见他根本没有一点敬畏心, 他不是徐冉!如果他拥兵自立……”
程千仞打断她:“皇姐, 不要再说下去, 这件事,孤不愿意追究你的责任。”
安国公主昨夜平乱有功, 全皇城都知道。程千仞却说不罚她,听上去很是无理蹊跷。
但安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心底发寒, 又感到一丝欣慰。
她收敛怒容,露出温和笑意,就像程千仞第一次见她,在水潭边烤鱼时一样:
“臣失言了。”
“孤希望你能记住,昨夜丧失性命的人,也是你戎马多年、拼死守护的子民。”程千仞顿了顿,语气缓和,“回去休息罢。”
“……臣告退。”
殿门关闭,程千仞烦躁地扯了扯礼服衣领。犹觉不够,于是解开下颌绳结,一把扯下发冠。
沉重的珠玉冠落地,回音清脆,他一身轻松,剧烈喘息着。
半晌喃喃道:“天命所归?狗屁。”
逐流拾起发冠,引他坐在梳妆台前,动作轻柔地为他梳头。
自太子可以独当一面处理政务,首辅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宫闱。程千仞意识到自己习惯性依赖对方,便提出独立要求:“你太辛苦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