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功夫!便是当红的几个大青衣可也是没有的吧?”陈老板心中转念又道:“我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能把萧六爷的内眷和伶人相提并论?”
萧六爷一直目送着那女子转过楼梯,才落座,李都守方才只抬眼看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看着空荡荡的戏台子,这会儿才向右边儿转了头,对萧六爷道:“六爷,开锣?”
萧六爷满脸歉意的道:“劳李大人久等了,开锣吧。”
李都守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回头对陈老板点头示意开锣。
《西厢记》是牡丹社的拿手戏。
这出戏对崔莺莺和红娘要求极高,恰好牡丹社就有两个很好的旦角儿。一个绿牡丹,一个九龄秀,在沿江一带居然还都小有名气,当生意不好时,齐班头就上这出戏,往往都能上座*成。这次能得以在锦绣台出演,甚至吸引了两位贵客来看,不消说是有这个原因在内的。
锣声响起,第一场《渡河》,原本这场就很难看出什么出彩的地方,加之台下寥寥数人,想必贵客也没有大声喊好的道理,所以这台上的锣鼓喧天,反而衬得台后众人心里空落落的没底儿。
绿牡丹担忧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又看向九龄秀,见她闭着眼睛,脑袋还随着前台传来的鼓点一顿一顿的,不由得有些气紧,跺了跺脚,干脆不再看她了。
台下却是一派和煦,李都守和萧六爷正在边品茶,边低声交谈。一直到第二场,两个人才转头望向戏台,待到九龄秀扮演的红娘一句念白出来,脆生生的嗓子,又不失甜润,二人不约而同的眼睛一亮,再到崔莺莺缓步登上台来,一句“乱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唱将出来,二人又齐齐的微微颔首。
萧六爷不紧不慢的荡着茶叶,这绿牡丹嗓子也是极好的,曲调唱的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想来花了不少功夫,很值得一听了。但最出彩的却是妆容,端庄又带着些春思慵懒,很会画,很衬今晚这场《西厢记》。
李都守斜眼看了一下萧六爷,不动声色的把眼光重新放回台上,暗道牡丹社果然还有些真本事,他原本是不想来看这些草台班子的戏的,只是有人推荐,又听闻萧六爷有意前来听戏,这才答应了给锦绣台的老板一个面子,没想到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
草台班子的女伶惯常有的一个恶习就是不够庄重,无论演什么角色都恨不得媚眼儿满场飞,这绿牡丹和九龄秀,非但台风稳重,而且做戏和唱都着实不差!
陈老板在旁边抹了把汗。看到这二位专心看戏,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每年数不过来的戏班子在锦绣台登场,他虽然没那个幸运得见那几位名伶巨匠的戏,但也看过不少戏,这场《西厢记》,不客气的说,全是靠绿牡丹和九龄秀撑起来的。尤其是和张生的戏,那位小生着实不怎么样,做戏稀松平常,嗓子一到高处就水的不得了,扮相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fēng_liú倜傥四个字,亏得九龄秀饰演的红娘,左右穿插,一个人带起了三个人的气氛,最妙的是,她带的又恰到好处,又一丝一毫都不曾抢过绿牡丹的风头。
第五章 一轮红
陈老板看着前面这两位贵客,心道:“这戏我都能看出门道来,这两位内行中的内行就更不用提了,绿牡丹可惜,但最可惜的却是这个九龄秀,这种戏台子上的‘人来疯’,那可是块宝啊!只是在这班子里,怕是没什么前途。”
正想间,已经到了《寄方》这场的尾声,那张生得意洋洋揽着崔莺莺心愿得偿,施施然而下,红娘想跟着小姐过去,却被拦在门外,玉手作势揉着额头,跺了一下脚,又回头看去,片刻,一声轻锣,那只纤纤手指戳着嘴唇处,眼里露出懵懂神色来,端的是娇憨无比。
李都守这时候才“咦”了一声。
萧六爷也坐直了身子,他也看出来了。正这时楼上下来了一个丫头,走到萧六爷前面矮了身子,轻声道:“娘子有话传过来。”
萧六爷低头道:“说罢。”
那小丫头却看了一眼李都守。
萧六爷抬头,道:“家里丫头顽皮。”
李都守摆摆手,突然来了兴致,道:“不妨事不妨事。什么话,可能说给本大人听听?”
小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拿一双眼睛瞅着萧六爷。
萧六爷心中不悦,微微皱眉道:“李大人宽厚。你直接说吧。”
那丫头才直了身,清脆的道:“娘子说,那张生漏了一句词。”
李都守倒笑了,道:“六爷的宝眷也是懂戏之人。丫头,漏了什么词呢?”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红。”丫头接着道:“娘子让我特意说给六爷听。”
“哦?”李都守的表情顿时玩味起来,看着萧六爷露出似恼非恼的神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