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人就到齐全了,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地。
齐班头满意的看了看众人,先打了一个酒嗝儿,又呼噜呼噜灌了几口茶,方慢慢的开口道:“我先前说定了在锦绣戏台,那也是个顶好的馆儿啦!霍都的人就是大家气派,又好说话,收的份子钱是比我们早先唱的戏台子多,但在霍都这地方可不算多了!承了人家的情,今晚就是请中间人和锦绣戏台的馆主吃酒,你们猜怎么着?我们班的运气来啦!”
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有什么好运。
齐班头道:“明晚,就明晚,有两位贵客要去锦绣戏台看我们班子的戏!”
绿牡丹本来还带着睡意,颇不情愿的站在那,现在稍微有点精神了,问道:“什么贵客?”
“人家馆主不好明说。”
绿牡丹立刻露出无聊的神色来。
齐班头瞟了一眼绿牡丹,深吸了一口烟,道:“你们啊,阅历还是太浅了,越是不好明说,越是显贵。霍都这地方好啊,你们明晚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若是得了贵人的赏识,这可就算是在霍都立住了,到那个时候,你绿牡丹,还有你,九龄秀,若成了名伶,这一片的戏班子哪个还是我们牡丹社的对手?”
第三章 贵客
绿牡丹听到最后一句,肩膀又塌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道:“行了,我和九龄秀什么时候在台子上捅过篓子?你还是盯盯其他人吧。睡得不好,明天我的眼神儿可就没神采啦。再说了,就算是练,你看着这么多人挤在这儿,跟筷子笼里戳筷子似的,怎么练呐?干爹,我看您也早点睡,养养您那老精神得了。”说完也不等齐班头说话,施施然的扭腰回自己屋里了。
九龄秀倒也赞同绿牡丹的话,大家上午才到霍都,又对了大半天的台词,就算是常在水上行船,也早就困得不行了,这么晚了齐班头还把大家伙儿都搅起来,真的没什么用处。
九龄秀眼看着齐班头一腔兴奋劲儿无处发挥,脸憋得通红,生怕他也把自己留下来训话,急忙忙的施了礼跟在绿牡丹后面溜了。直到回屋躺下了,九龄秀还迷迷瞪瞪的听得见齐班头在那里气势十足的训斥一到高音就有点偷懒的小生,还有武戏经常掉棍子的几个龙套。
唱戏讲究个“饱吹饿唱”,怕吃饱了声音发不出来,但要是不吃,可演不动。九龄秀他们是早就有了经验的,第二天傍晚,班上开饭的时辰稍早些,这样戏开场的时候正正好。
九龄秀坐在妆镜前面,先是用粉匀白了脸蛋、下颌、脖子,又把一双手抹的白白的,轻轻把胭脂盒打开,拿了小刷子沿着眼窝和鼻梁两侧不轻不重的扫着,慢慢的一张桃花脸就这样晕染出来,九龄秀又格外在印堂加深了红色,更显得娇俏,最后沾了两片嫣红在左右手掌的两侧,一双纤细柔弱的红酥手也成形了。她又拿了笔,换着手仔仔细细的描出了一双长长的眉,手都不曾抖一下,再轻轻的在眼睛上方画了两道浓重的黑色轮廓,眼尾处墨迹的末梢轻轻的向上挑着。若是眼睛无神,难免被这厚厚的两道廓线压的死气沉沉,但九龄秀眼睛却是又大又黑,瞳仁里面似有水蕴光含,等她将下眼线画完,一对勾勒的极其漂亮的凤眸就出现在镜子里。最后是嘴唇,大红的油彩先勾出本来就娇小可人的唇形,然后慢慢填满,再在嘴角两边分别上挑了一小笔,九龄秀抿了抿嘴,对着镜子,看着镜中人也满含笑意,才点点头,仔细将这些用具收好。
刚用黑纱勒完头,就听绿牡丹在那边喊她,她急忙跑过去,绿牡丹皱着眉头,对着菱花镜子,道:“你帮我瞅瞅。”
九龄秀仔细端详了一下绿牡丹已经画好的妆,想了想,拿了一小块干净的布,在绿牡丹眉头处轻轻揉了两下,顿时眉头处就不那么直不楞登的,而有些模糊。
她又左右看了看,才笑着把镜子推到绿牡丹前面,被她这么一弄,真真是一对似喜非喜的罥烟眉,把绿牡丹的一脸春愁映衬到了十二分。
绿牡丹心里满意极了,却嘟着嘴嗔道:“就你喜欢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
九龄秀听惯了,也不争辩,笑眯眯的又回到自己妆镜那边,看了一眼绿牡丹那边,她正擎了一支蓝汪汪的点翠珠凤往头上比量,九龄秀心里有了数,便仔细在头面盒子里挑了一副略小的水钻,不紧不慢的往自己头上插戴,待等这些都弄好了,天也黑了。
按说这场戏中间要换两次头面和衣服的,但以前贴这出戏的时候,常常都是在十分简陋的地方,绿牡丹才不愿意为了她眼中那些不懂戏的“大老粗”换呢!
到了九龄秀这儿,她虽然觉得戏首先要过得了自己这关,才能让别人觉得好看,但如果崔莺莺的装扮是从始至终就穿着一套衣服,红娘反而花枝招展一场一套,那也不像样,所以她也只能跟着不变。
今天终于不同了,九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