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后,除了周小咪,所有人都睡着了,左进半睡半醒,因为他得照看着舵盘,周小咪很精神,在船只后舱里翻出一些破烂,坐在那里拿羊毛的小刷子一点点的清理,这些破碗烂罐,在后舱堆着很多,周小咪问左进:“左大叔,你这些东西都是从海里捞上来的吗?”
左进注视着漆黑的海面,海面上除了月亮映在海上的光和这艘船所发出的灯光外,再无半点光线,月亮透着毛边儿,这是即将下雨的预兆,左进道:“是啊,都是从海里下网的时候捞出来的,南海下面有沉船,估计都是从沉船里飘出来,被我恰巧捞出来的,不过没啥值钱的东西。”
周小咪端详着一个缺口的小瓷碗:“这个碗是明朝的,不过是景德镇的大陆货,确实不值什么钱,市场价也就千把块。”
左进道:“就是的,还不够出海半天的油钱,这次跟你出来捞海,你可得说话算数啊,找到好东西,任由我们挑选。”
明朝船只在南海来往最为密集,瓷器是最重要的出口贸易物之一,明朝时瓷器绝大多数都是景德镇烧制的,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我们熟悉的青花,以永乐宣德年间的较为值钱,其它朝代的则差强人意,这两朝的瓷器之所以久负盛名,烧制工艺是一方面,而最为重要的是白瓷的质量,换句话说就是原材料好。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左进问:“考古和古物鉴定方面,我最多算是野路子出身,你可是专家,我们疍民在南海打捞出来最多的,就是明朝瓷器,你说说明朝什么瓷器值钱?”
周小咪想了一下:“成化年的斗彩鸡缸杯,是最值钱的,因为它是难得一见的彩色瓷器,所以照这个逻辑来讲,彩瓷更具有投资和收藏价值。”
左锋睡的很沉,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听见左进和周小咪的对话,后来就迷迷糊糊进入深沉的梦乡,他做了一个梦,或者又不是梦,因为这个梦十分真实,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四肢不能动,他在梦中看见一个全身滴答着水,湿漉漉,毛茸茸的东西,从海里爬上来,翻过船舷,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开始的时候左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等那东西靠近了,左锋才看清居然是一条狗,一条没有头的狗,腔子里还淌着乌黑的血,直立着向他走过来,就和他在那艘蛟龙号科学考察船上,看见的那条死狗的尸体一模一样的一条狗,那条狗来到他跟前,脖子拉拢着,如果它还有头的话,那对狗眼一定是在看着他,突然那条狗把两个前爪抬起来,从腔子的断口里伸进去,把肚子里的肠子一把一把的掏出来,把一根滴着血的最长的肠子套在左锋脖子上,要把左锋勒死。
左锋嗷的一声嚎叫,从梦魇状态中挣扎出来,大口喘着粗气,左海争本来都已经睡着了,被他一下惊醒,猛一翻身就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情况!”
周小咪吓的把手中的那个景德镇瓷碗都掉在地上,瓷釉很厚,没摔破,只是咕噜噜的滚到了船的另一侧,周小咪问他:“你做噩梦了?”
左锋稍微平复了一点:“嗯,不过没事,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不碍事。”
太甲礁闹鬼的传闻,有两个出处,一是这里是海盗的沉尸地,每年都有几百人被海盗活活沉在这片海域,死的人多了,阴气重,二来是因为这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传说,说这片海域有怪物,专门袭击来往船只,生吞船员,这怪物到底怎么来的,没人能说明白,但是被疍民一致认同的说法,就是这怪物是被海盗抛下的尸体吸引而来,海盗抛尸,怪物负责吃,从而形成一个微妙的食物链关系,因为尸体腐烂后的滋养,太甲礁海域礁石上的绿苔和微生物生长的特别茂盛,这怪物具体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左锋生活的贝壳岛上,就有人曾被袭击过而全家丧生,疍民从心底里接受这样的命运,他们不是在海上发迹,就是死在海上。
船只已经行驶到礁区,所以船速明显变慢,前面不远就是太甲礁了,如果打起灯,这个距离已经能很清晰的看见礁石的轮廓,这些露出或半露出表面的黑色礁石,就像索魂的黑白无常,让无数疍家人丧命大海,礁石的形成原因很多,有的是因为海底火山爆发而形成的,有的则是随着大陆架板块的移动而形成的,有的是海底地震而引发的,质材也是完全不同,有的以花岗岩为主,有的主要成分则是石灰岩,还有的礁石则是珊瑚虫死了之后,发生钙化,经年累月积累而成,礁石并不孤独,有无数的小型海洋生物,栖息在礁石上,太甲礁的礁石群基本都是海底火山爆发而形成的,因为这片海域下面,海底火山的活跃系数极高,微弱的海震频繁发生。
此时就有极为微弱的海底地震发生,在船上能感受到摇晃,不过常年出海的人,对这种海震完全不当回事,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在太甲礁海域,这种程度的震动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这里有南海最大的鲨鱼群,鲨鱼其实并没有群体活动的习性,都是单独行动,而在这片海域鲨鱼成群出现,也是因为海盗沉入海底的那些尸体,吃人的鲨鱼,变的极为凶猛。
突然之间,船身猛烈的摇晃了一下,周小咪显些摔倒:“我靠!这次海震还挺猛烈!”
左进把舵盘往左打死,稳住船身的平衡,然后跑到二层驾驶台的船舷边上,望着海里:“不对,情况不太对,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