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没有推辞,打开车门。
“沈老师!”顾钊拎着急救箱,胳膊上还搭着沈青的白大褂匆匆追上,“我陪你一块过去。”
顾钊既往想当外科大夫,虽然读了内科硕博,手上功夫一点儿都不含糊。即使车子被沈青催促着开的飞快,他还是顽强地在路上完成了给沈青清理伤口的工作。小血管破了,血还在往外头冒。顾钊不得不用三角巾为她做了头部的加压包扎。
此刻的沈青形容极为狼狈滑稽,沾了血的头发黏在她头上脸上,三角巾又是那样的突兀。但车上的两位男士都笑不出来。
沈青还在掉眼泪,喃喃自语:“我真是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顾钊听不得这话,忍不住为她辩解:“你最大的过错就是心太软,不该收这种人住院!”
记者原本还想问问昨天凌晨发生的医疗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沈青心如死灰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谁是谁非,把人往死里头整都不应该。要是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当医生看病啊。
“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失血与挨打带来的眩晕让沈青面白如纸,那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愈发凄艳。她靠着车椅默默地流泪,心头一片荒芜。
顾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看向记者争取同盟:“你看到这些人到底有多凶残了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她母亲吃减肥药吃出问题,责任全都变成我们的了。”
沈青的脑袋被撞了好几下,耳朵边嗡嗡作响。她疑心自己脑震荡了,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打开窗户伸出去干呕。早上被雷震东闹了半天,她根本来不及吃早饭。进了医院后又一直忙,雷震东塞进她包里头的三明治她也一口都没顾上吃。强烈的难受让她泪流不止。她真想找个地方大喊大叫,彻底地发泄出来。可是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却让她连嘶吼都做不到。
雷震东看到的就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妻子。他在临终关怀室门口抱住了妻子,宣布了一个残忍的消息:“外婆走了。”
沈青最终没能赶上见外婆最后一面。
她晕了过去。
☆、6.意外的新闻
老洋房里昏暗憋仄,灯光疲惫地散不开,只笼了两团,落在木地板上,影影绰绰地显出了贴墙立着的旧家具。高低起伏的橱柜、衣架、檀木箱子堆成一排,乍一眼看过去仿佛是夜色下的墓碑。冷冰冰的,不怀好意.沈青却并不恐惧。今时今日,旧家具们失去了主人,她送走了最后的血亲。飘忽不定的灯火下,人跟老物件拥有了相同的心情。
其实三年前参加完沈青的婚礼以后,沈外婆就自己做主住进了疗养院。解放外孙女儿,是她这个患有老年痴呆的外婆送给小家庭最后的礼物。空着的老房子定期有钟点工上门打扫,开窗换气,以为还有一天能够迎回主人。房子跟家具一样想不到,那一别就是永远。
一直照应沈外婆的护工递了碗甜酒酿丸子给沈青,安慰气若游丝的沈大夫:“阿婆这是放心了,阿婆看着你嫁得好,安安稳稳走的,是喜丧。”
沈青人在疗养院晕过去后,雷震东两头奔波,不得不央求相熟的护工阿姨过来帮忙搭把手。沈青嘴唇干裂出了口子,声音哑得厉害:“麻烦你了,阿姨,辛苦你了。”
护工放下了碗,拿了厚垫子靠在她腰后,好让她舒服点儿:“我这没什么,倒是你得打起精神来。现在阿婆还没发丧,你这要再倒下去,雷总可真得架在火上了。你外婆说的没错,你选的好,幸亏有雷总。”
沈青迟钝地晃动了一下脑袋,看着面前布置好的灵堂,声音轻飘飘的:“嗯。”
灵堂的正中央摆着沈外婆的遗照,端庄秀雅,眉眼中说不出的高贵。说是照片,其实是画像。江州老辈人的老规矩,灵堂上的遗照得请人画。老人临走前几个月,家里小辈就得找人画像,得老人过目满意了,丧事上才能摆出来用。
沈外婆走的毫无征兆,自然没有准备。难为雷震东在老人没了妻子又倒下了的混乱中,还能这么高效的找来画师,完成了灵堂上的遗照。画师的手艺极佳,遗照中老人正看着她,嘴唇似乎还在翕动:“她该死,青青,她该死。”
“外婆临走前还喊你的名字。”面前多了道黑影,雷震东端起汤碗,“你得让她走的安心。”
护工阿姨赶紧帮腔:“是啊,沈医生,阿婆就一个劲儿地念叨,青青别怕,青青别怕。她到走了都记挂着你。”
沈青闭了下眼睛,伸手碰了碰额角的敷贴,答非所问:“要留疤了。”
雷震东将那句“不是让你有事叫我的吗”压了下去,只舀了勺酒酿丸子送到妻子嘴边:“人还在就好。”
护工阿姨搓了搓手,极有眼力劲儿地出去:“我去看看开水够不够用。”
空荡荡的灵堂剩下了沉默的夫妻二人。沈外婆只有沈青母亲一个独女,老亲们过世的过世,迁居的迁居,能通知发丧的亲友都寥寥无几。雷震东不是江州本地人,妻子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