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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五月底的一个傍晚,在九华山下的飞凤镇上,一家私人开设的叫做“如家”的小旅馆里,来了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长得高大英俊,穿着干净整齐,令人印象深刻,但令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恐怕还是他那撮一直长到耳垂下的漂亮的络腮胡子。此人便是李慕白。他到九华山来的目的是上香求佛,至于所求何事,外人不得而知。
九华山乃全国四大佛教基地,每天来此烧香敬佛的人不计其数,李慕白到此实不为怪。改革开放后,九华山下私人旅馆便遍地开花,多不胜数,这家小旅馆只是其中之一,毫无特色可言,而住着的也几乎都是清一色如李慕白一样的进香客。
“如家”里只有七八间鸟笼子一般大小的房间,李慕白入住的单间更是小得可怜,房内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两把椅子,一个挂衣架子,一个木制的三角电视柜以及柜子上摆放着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房顶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吊扇——就这么多了,也只能放下这么多东西了。这样的房间设施虽然简陋,但价格也就相对便宜。
李慕白当晚就在“如家”的这间房子里住下了,准备第二日一早便起床上山到佛寺里去给佛爷叩头敬香,再看看山上风光,然后便返回这里,到第三日一早他就乘车赶紧回家——他此行只有三天假期。
那时候夏至很快就要到了,天气已相当炎热。“如家”的每个房间都是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户可以通风,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吊扇在空中呼呼地转着,扫下来的风也都是相当闷热,令人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
晚上八点刚过,李慕白坐在房间里看着电视,感到房间的空气实在是闷热难耐,使他心烦意乱——也可能只是他心里正想着某件事,才感到烦闷异常,反正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因此想起身到屋外去透透空气。
李慕白打开房间的门往过道里走,狭小的通道又矮又窄,他只能低着头往前走。他感到有些生气。不知道是生这过道长得太矮的气,还是嫌自己长得太高的气,总之他在生气。一只大约只有十五瓦的白炽灯,孤独地嵌在过道的上方,百无聊奈地亮着。戴着一副眼镜的李慕白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往前急匆匆地赶路。
生活有时候就是充满着很多戏剧性的一幕。而这一幕有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不,有可能改变几个人甚至是几十个人的命运。
那晚的李慕白就遇到了这富于戏剧性的一幕。他在这狭小的通道里被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姑娘给撞了一下腰——只是轻轻地撞了一下腰而已,至于谁撞谁就很难分辨得清了,而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无碍。
这个撞他的小姑娘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在灯光下显得相当醒目。她身材高挑瘦长,面容白净无暇,柳叶眉、杏眼、挺鼻、樱桃小嘴无不均匀地分布在她那张瘦削、甜美的脸庞上。“这真是一个用言语无法形容其美的漂亮丫头,”李慕白看了她一眼后,便在心里吃惊地这样想。
李慕白的心脏开始莫名地加速运转,思想也开始有些恍惚不定。
小姑娘经此一撞,抬头看着高大的李慕白,吓得吐了吐她那可爱的小舌头。她这样的一个动作可能是在不经意间做出的,也可能是她经常会习惯性地做出的一个小动作,但在李慕白的眼里,这更是让她倍添可爱,在他的心里也更是激起层层波浪,久久不能平息。
这个小姑娘在两人相撞的一刹那,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一个胖女人急匆匆地寻声而来。“雪儿!”她急切地喊着,“你怎么了?摔着了?”这个胖女人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而小姑娘便是她的宝贝女儿——韩雪。
韩妈妈听见韩雪说“没事”,又连着问了几遍得到的答复依然是“没事”,她终于放下心来,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李慕白,笑着说:“噢,原来是李老师啊!你没事吧?”
李慕白身份证上的住址是某某学校,他是这个学校的体育老师。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韩妈妈在李慕白办理入住手续时还跟他唠叨了大半天,说老师为人师表,工作清闲,工资福利也好,还桃李满天下……反正是说当老师的都好得不能再好了,她羡慕之极,因此,她此时见了李慕白,没有道理不立刻认出他。
“我没事!这是你的女儿?长得好可爱啊,跟小天使似的!”李慕白眼睛盯着韩雪的漂亮脸蛋,甚为吃惊地说。这倒不能怪李慕白有眼无珠,实在是这母女俩在外形上的差距过于巨大,倘若不仔细观看,一时真的很难将她们联系到一起来。
韩妈妈听人夸奖自己的女儿长得漂亮,就如听到别人夸自己一样得意。这也难怪,毕竟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长得漂亮,自然大半功劳归于自己名下。因此韩妈妈喜形于色地将女儿揽入怀中,兴奋地说道:“街坊邻居也都这么说。大家还说我女儿像年轻时的我呢!呵呵!”韩妈妈这样说,倒也不是在王麻卖瓜自卖自夸,年轻时候的她确实也是美貌非同一般,只可惜生过孩子以后便发生沧桑巨变,体型飞速扩张,直至五官变形,花容不再。在那个物质极为缺乏的年代,左邻右舍凡是认识她的人对此现象无不称奇:见过女人生孩子前后变化大的,但没有见过变化像她这么巨大的!都感到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摆在眼面前却又不得不信。
“你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