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漂亮的衣服鞋子,漂亮的洋娃娃,漂亮的玩伴。一切美的事物都对她有着非凡的吸引力。欣赏美并追求美,在这一点上,单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就像现在:
课堂上一片刷刷刷的声音,刷刷刷抬头,刷刷刷做笔记。上英语课比打仗要辛苦,神游几秒钟,一节课的笔记就都要落下。一节课下来,手指酸痛,才算知道了学习也是件体力活。唯独单纯——桌子上只干净地放了课本,而她则清闲地欣赏着远处的天空。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外面正对着一条甬道,路不宽,却直通向操场,因此视野极宽阔。甬道两旁各种着一排松柏,据说是学校花了大价钱从别处移植来的,个个膀圆腰粗,夏天里过了晌午,树墙的东面就生出一大片阴凉,是偷懒谈情的绝佳去处。单纯调整好角度,用右手撑着下巴,心满意足地望着蔚蓝的天空,几缕淡淡的云如烟魂飘着,说不出的清爽安逸。
英语老师袁蕊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总跟一群不学无术不三不四的混小子搅和在一起,能是什么好货色?她对着单纯的背影眼球上翻,露出灰色的眼白,用这可怕的眼神传达她的蔑视与惩戒。
“袁老师?”是班主任的声音,散发着一股子秀才的酸气,辨识度极高。这一声如石子投湖,力虽不足可波及范围极广,全班同学忍不住齐齐停笔,好奇地望向王齐家。单纯也稍稍偏了脑袋,瞟了一眼。这一瞟不禁愣住了。
在班主任身后大约半米的距离,单纯分明看到一个干净利落的大男孩,比班主任足足高出一头,皮肤白皙得有些晃眼,薄唇大眼浓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他顺从地站着,不说话的样子十分乖巧,完全是父母嘴里的别人家孩子,一副从小到大都拿三好学生的派头。单纯意外地对他萌生出强烈的好感——要知道,她向来喜欢皮肤黝黑的运动型男,换句话说,她对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男从无半分好感。好歹荤菜吃多了会发腻,偶尔也该换个口味。清汤小白菜的对身体可大有益处呢。单纯不自觉扬起唇角,为自己开辟出的思想新天地而兴奋不已。接下来的日子一定有趣极了,她这样想着,身子也跟着有些飘飘然起来。
王齐家和袁蕊站在教室门口,两人有说有笑,不时向教室里扫视一番。那个大男孩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点也不厌烦的样子。不,确切地说,是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镜片似乎把一切探究都隔离在外,叫人看不出更猜不透他此刻的悲喜。
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三五成群地谈论着新生的前世今生,恨不得连祖宗十八代都刨根问底地聊上一遍。单纯打了个呵欠,手指放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人的嘴巴还真是厉害,对于不了解的人也能蹦出那么多的论断。个个赛半仙。
王齐家终于客套完了,领着钟奕谦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安静,静一静,”等人声稍平,接着介绍道,“今天咱们班又加入了新成员,钟奕谦同学,以后他就是17班的一份子,大家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王齐家下意识斜睨了在角落里睡得四仰八叉的猴子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单纯身上,声音瞬间提高了一倍,“大家一定要和平共处!老师不想听到满学校又在传播新同学被欺负的负面言论,单纯……”
“放心吧。”单纯轻举右手,眨巴着大眼睛,示意班主任她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把教室前前后后审视了一遍,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第一排中间,全班唯一的空位上。“钟奕谦同学以后就坐这里吧。王晨,你可要多照顾点。”王晨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平日里与班主任私交甚厚,甚至有人说两个人是叔侄关系。不过单纯不信,光这长相差了可不止一座万里长城,叔侄铁定攀不上,远亲倒还说得过去。五千年前谁和谁不是一家人呢。
钟奕谦走到王晨旁边,看着他没说话,拉开椅子就坐。王晨却慌了,忙站起身,耳朵都红了。“你好,我,我,……”,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坐了回去。底下又是一片嗡嗡响。
袁蕊咳嗽两声,拉着脸,哐哐几步走上讲台,扯出一个像鬼怪一样狰狞的笑容,开腔道:“我看也没什么事了,王老师还是先回去吧。”
王齐家这才意识到此刻依然是上课时间,抱歉地笑道:“那就不耽误袁老师上课了。”腿刚跨下讲台,“王老师!”却被单纯叫住了。
这一声十分响亮。睡梦中的猴子被吓得一激灵,抬头黑着脸望向单纯。
所有人都看着单纯,等着她的下文。除了钟奕谦。他正在准备课本,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着书。
袁蕊的脸乍青乍紫,不耐烦地问道:“单纯同学还有问题?”见单纯不答话,脸色越来越深。积了许久的怨气像鼓胀的气球,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得粉碎。王齐家见状急忙打圆场:“单纯还有什么事吗?”
“王老师,按照老规矩,新生不是都要坐倒数第一排吗?”单纯话虽是对着王齐家说,脸却冲着猴子,眉头一挑。猴子立刻会意,附和着嚷道:“是啊,凭什么刚来就坐第一排。”猴子在同班的小喽啰里很有一番号召力,这一嗓一呼百应,一时间教室里怨声四起。
“这个……”王齐家犯了难。事情来得突然,他没想到那么多。眼下必须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