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大公主活着,连皇后都并不出言,慕容宁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那年以他看见的情况,大公主该是死了,皇帝非要说没死,如今还赐婚,这里头就古怪。
明秀对这其中的古怪并没有什么在意的,大公主不管生死都并未祸害过她。况不管与庞氏有什么龃龉,大公主并未招惹过她,她也不会因庞氏之故来对一个小丫头幸灾乐祸。
“只是若尚了大公主,淮阳侯府只怕又要起来了。”别管如何,只要家中有人做了大驸马,淮阳侯府这就算是又立起来,况大公主与荣王一体,这亲上做亲也是来往得更亲密。明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拉着慕容宁的手叫他不要作怪,轻声问道,“大公主有残疾这事儿,都有谁知道?”她心里总有一些非常古怪的念头,想到皇帝的脾性,竟忍不住生出了异样来。
“都说不知道,可是谁又不知道呢?”慕容宁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抽。
眼下安王夫妻只是抽抽嘴角罢了,然而淮阳侯府竟已经是雷霆俱动!
这几年越发憔悴,虽然俊美依旧,可是已经带了几分萧瑟之意的淮阳侯咬着牙看着在自己面前仰着头仿佛很有理的永乐公主,一双手抓得咯吱咯吱作响,见她竟然还觉得自己挺有功似的,他忍不住勃然而起,在淮阳侯太夫人流着眼泪的劝阻里上前就提住了永乐公主的衣襟厉声道,“你这个败家的妇人!”
他只觉得心口疼痛难忍,又听着身边弟弟弟妹小声儿的哭泣,突然浑身无力,踉跄了一下。
“造孽啊!”淮阳侯太夫人这是真想哭了,拉着儿子的手哭着说道,“再没有这样祸害家族的贱人了!”
永乐公主进宫一回竟拿回来了一卷圣旨。赐婚,将淮阳侯府二房嫡长子赐婚给了传说中的大公主。
想到这个,一家子都想哭,见永乐公主还一脸没错的样子,就有人十分不忿起来。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侯府,况公主下降,这是喜事儿,有什么好埋怨的。”永乐公主在皇帝面前一口答应了婚事,叫满意笑了的皇帝夸了好几声好妹妹的,此时正是得意的时候,哪里见得了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哭泣呢?
想到这些年在淮阳侯府遭的罪,她心里有就生出了恨意,又见淮阳侯将自己推搡到了一旁轻轻地咳嗽,便狡辩道,“皇兄这是信得着咱们家里头呢!也是信得过我的意思,大哥儿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你疯了!大公主为何多年不在人前,你不知道?!”二房嫡长子是淮阳侯很看好的孩子,本是要给自己做世子,没想到竟然遭此大劫。
想到庞氏被废,荣王颇有些站不住脚,淮阳侯若不是还有个亲闺女在荣王府里,恨不能说一句“不认识”,没有想到永乐公主又给家里招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与庞氏联络越发紧密,淮阳侯如今只觉得满心惊恐。
皇帝上蹿下跳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废了皇后与太子,如今帝王越发乖僻,谁知道以后生出什么?
庞氏在宫里与皇后的仇大发了,万一太子即位,淮阳侯府拢着皇后这么多的仇人……
想到这里,淮阳侯后背心儿里都生出了一股子凉气。
“不就是大公主有些残疾么。”永乐公主也没见过大公主,只是听说过几回,说少了一只眼睛,便不在意地说道,“正室不过是为了名头。大哥儿若有喜欢的丫头,就收在身边就是。这好处也有了美人也有了的,算得了什么?”见淮阳侯府众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她心中越发一动,便不在意地笑着说道,“说到底就是一个丫头罢了,荣王年华正好,若日后于大位有望,大哥儿得了大公主,岂不是也是好处?就如我与皇兄等同。”
她不说这个才好,说了这个,淮阳侯就闭了闭眼。
他这一生面对永乐,痛苦多过欢喜百倍。如今就是这个一心要娶的女人,又推了他的侄儿入了火坑。
他半生的遗憾,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结局?
看着在自己面前笑靥如花的永乐公主,淮阳侯心灰意冷,听着母亲在自己身边哭着说后悔,脸上就露出淡淡的苦笑。
当年,也是母亲在他的面前哭,与他陈说利弊——恭顺不招新君待见已然失宠,娶了只怕连累家门。永乐一心爱慕他,又是帝王唯一的亲妹妹,只要娶了光耀门楣或许能叫侯府蒸蒸日上。况恭顺除了美貌又有什么?小性儿天真什么都不能支持他。他不只是有情饮水饱的纨绔子弟,还是一家之主。日后莫非不会与恭顺越发疏离?还是永乐好不是?殷勤又为他谋划,是多好的贤内助?
母亲一声声的哭求他为难,心里就生出动摇,终于离了自己心爱的公主,娶了母亲心里最好的这个。
可就是这个最好的,如今将淮阳侯府陷入万劫不复。
或许,这是报应。
淮阳侯眼角露出淡淡的潮湿之意,捂了捂自己的眼睛,看都不想看如今又在他面前哭的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