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跳了一下午的右眼皮仿佛终于在此刻得到验证,他深呼吸,按下绿键,助理呼吸不稳的声音立时划破夜色——
“高架……高架上,刚刚发生了连环追尾……姜小姐,好像还在车上没下来……”
***
夜色浓稠,霓虹闪烁,警车乌拉乌拉响,高速路上拉起长长的阻隔带。
姜竹沥被医生领上救护车时,脑子还不太清醒。
出事时她坐在后排,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场高速连环追尾的惨案,前面两车相撞,她的司机躲闪不及,也啪叽撞了上去。
幸运的是她系了安全带,只有额头被擦伤;不幸的是……
姜竹沥困难地从车门夹缝里捞出手机,屏幕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
“医生。”她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可以借我用用你的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追尾的车多达十多辆,医生现在自顾不暇,连看也不看她:“你在那儿先坐会儿,如果有什么头疼头晕出血不舒服的,就找旁边的护士。听话啊,乖乖的,车上有糖你自己拿着吃。”
姜竹沥:“……”
她慢吞吞地挪回去,地眨眼睛:“护士姐姐,可以借我用用你的手机吗?”
护士姐姐现在也忙得要命,顾不上管她:“我外套兜里有个旧手机你看看还能不能用,你自己去车上拿,哪儿拿的等会儿哪儿给我放回去哈。”
姜竹沥拼命点头。
蹲在车上翻了半天,才翻出她的旧手机。
的确不愧对这个“旧”字,屏幕碎得跟她那个有得一拼,好像撑开了一张陈旧而巨大的蜘蛛网。
碎成这样,点触屏当然也不大灵敏。她凭着记忆艰难地按数字,好不容易拨通,听筒里传来冰凉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姜竹沥挂断,重新打。
护士姐姐的电话没有记录功能,她每次拨出都要重新按号码,拨到第十一遍,姜竹沥的委屈感岌岌可危。
就在她想要嚎啕大哭的时候,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竹沥?”
段白焰那边风很大,衬得他声音发哑。
“小白。”夜风幽冷,姜竹沥被吹得脊骨泛凉,可怜巴巴地吸鼻子,“我这里出了一场小车祸……可能暂时没办法过去了。”
“我知道。”他低声,极力抚慰她,“我正在赶过去。”
她微怔,赶紧拒绝:“不用不用,你不用过来,我没事,真的,等道路通行我立马就能过去了……”
“你别挂电话。”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我马上就到了,嗯?”
倒春寒冷风呼啸,姜竹沥坐在救护车的边边上,握着一个屏幕碎成渣渣的手机,茫然得像个孤儿院里等待认领的小孩。
“……嗯。”她失望极了。
信息时代,高速连环车祸的消息像病毒一样,迅速占据各大新闻简讯平台。
各方记者闻风而动,狂奔上高架,小跑着来抢第一现场。
姜竹沥正发着呆,面前突然出现一支麦克风。记者小姐将镜头对准她,问题噼里啪啦往外冒:“这位小姐,您刚刚也经历了车祸吧?死里逃生,能跟我们讲讲你的体会吗?”
姜竹沥默了默,难过地戴上帽子,把整个人的脸都盖进去。
什么体会?想哭,没别的了。
“这位小姐……”见她不理睬她,记者小姐忍不住凑上来。这一凑近不得了,她旋即发出惊叫,“你是前段时间拍那个自闭症短片的……甜药?你是不是叫甜药?之前做直播的那个甜药?”
姜竹沥垂着头眨眨眼,眨掉睫毛上的水汽,打算爬回救护车。
“甜药,甜药小姐……”记者小姐喋喋不休,追着她问,“请问你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对这次的车祸有什么看法……”
——别他妈再跟我提车祸了。
姜竹沥怀疑这两个字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她的痛苦源泉,眼泪简直快要滚出眼眶,她用尽全力地兜着。
偏偏记者没完没了:“你不要不说话,这种情况不说话反而影响你的公众形象,你……”
“这位记者小姐。”下一秒,她的聒噪被一个清冷的男声打断,后者气势逼人,不容置喙,“你们圈子不是有这种行规吗?如果当事人不想接受采访,就不要再继续打扰。”
姜竹沥微怔,松鼠似的,蹭蹭从车里爬出来,停在门边。
记者小姐踢到了铁板,连声道歉,拽着电视台的大哥脚底抹油,瞬间开溜。
姜竹沥身形微顿,突然有些犹豫。
下一刻,段白焰伸长手臂,稳稳当当地将她从车上抱下来,好像拥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小动物沮丧极了,耳朵和尾巴都无精打采地垂着,好像被霜打过。
段白焰身上带着股夜色的凉气,他扒开她的帽子,在她额头上亲亲,低声问:“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