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人权力,去无度地伤害他人?
怀疑过信仰后,他,便开始怀疑神。
这,与其说是心结,不如说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在那个时候,只有十岁的路西斐尔便已经懵懂着想到,他想改变如今这信仰不纯的天界,他想对抗无上的神权,他想给他的人民带来真正的自由。
在不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那种自由。
在那个信仰被颠覆的夜晚,路西斐尔独自一人来到了伊甸园。
生命之树就位于伊甸园的最深处,那是一株几乎从第四天伸展到第五天的大树,用“参天”二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即便已经是夜晚,仍有无数的主天使忙碌于生命之树的枝叶之间,用圣湖的水浇灌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白色花苞。那些花苞中包裹着的,就是一个个即将出生的天族。生于生命之树的天族,传说比生于母体的更加虔诚和无私。它们是神的奇迹。
路西斐尔飞向了生命之树最高的枝桠,那里是生命之树吸收归来圣灵的地方,通常神圣阶级以下的天族,都无法到达。
那一天的第四天没有月亮。
无月之夜是天界神圣力量最薄弱、魔界黑暗力量最强盛的时候。静谧的空气中,不时传来唱诗天使断续的吟唱,内容大概都是歌颂神的慈悲和法则之力的伟大。在这样的歌声中,生命之树的顶端依旧漆黑一片。
就在那片黑暗中,路西斐尔突然远远地看见了一点光明。
那是一个新生的圣灵,缠绕在一只指节修长的手的周围。
圣灵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那只手所在的方寸之地。
这时,路西斐尔突然听见几句低语。一把清冷却动听的声音,用古精灵语说道:“死亡,是时间之神的恩赐,遗忘,是命运之神的礼物,自由,是未来之神的向往。如今你已经得到重生,便忘记该忘记的,去寻你应得的自由吧。”
死亡,是恩赐。
遗忘,是礼物。
自由,是向往。
路西斐尔若有所思地想着这几句话,想着想着,突然就有些豁然开朗。
远处的圣灵正依依不舍地在那只手的手指间徘徊,那只手却轻轻一弹,将它弹向了生命之树。
没有了圣灵的光辉,那个位置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路西斐尔忍不住飞近去看,可看见的,就只有生命之树摇曳的枝桠。
多少年后,他在领域之镜中重见了尤利尔在生命之树上放飞圣灵的场景,才顿悟了,那个夜晚,用一句古精灵的谚语开解了他的人,就是尤利尔。
往往一往情深的开始,总是在不经意间。
对于他而言,一直就是这个人,也只有这个人,能带给他心灵的安宁。
☆、你心我心
看完了整件事的经过,尤利尔与路西斐尔也随着事件的推进,来到了生命之树的树冠之上。
时间停留在那个无月之夜,小路西斐尔的影像却已经消失。路西斐尔此刻正悬停在小路西斐尔飞向的那个枝桠。很奇妙地,在重新以旁观者的立场看完当年的整桩事件后,他最初的那些潮水般翻涌的情绪竟然平静下来。他知道,那是因为尤利尔在他身边。尤利尔素来冰冷的手一直握在他掌心,时间长了,竟握出了直达心灵的暖意。
路西斐尔忍不住想道,如果当时,在他最彷徨和迷惑的时候,尤利尔能如今日般陪着他,那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看着尚在颤动的树枝,路西斐尔着魔般说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走了。”
路西斐尔其实只是自言自语。尤利尔却微微侧过头,想了一想,说道:“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那时候做的事,不太方便被人知道。”
路西斐尔根本没想到能得到回答,虽然这个回答让他有些难过。
是啊,有些记忆,就只有他会觉得珍贵。
那些有他参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记得。
可他却不记得。
对惨痛往事的追忆,和现实的苦涩,在此刻叠加起来,浸没了路西斐尔尚年轻的心。
垂下眼睫,路西斐尔轻笑道:“也是。我怎么能指望你会记得。”
其实他多少有些强求尤利尔。一个人的脑容量毕竟有限,一万年来,尤利尔到伊甸园放归过不下百万个圣灵,被人撞见的次数不多,也绝不算少。这种眨眼即过的事,如果都让尤利尔也记得,那真是要把他的脑子塞爆了。
可看着路西斐尔脸上的失落,一阵刻骨铭心的疼痛,却在尤利尔胸口重重地一剜,几乎剜去了他的呼吸。
尤利尔默默地对自己说,他是路西斐尔,不是撒旦。
圣光环绕的大天使长,与比黑夜还阴沉的魔王,不是同一个人。除了灵魂,他们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可灵魂又是什么?
感觉着每一次悸动都会带来疼痛的心跳,尤利尔并不熟悉这种痛苦,但是他却很清醒地意识到,恐怕自己,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了。而他对撒旦的感情,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强烈,连那个灵魂一时的失落,都有些见不得。
他一直树立在自己和路西斐尔间的那道无形的屏障,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悄悄龟裂,并在此刻崩塌瓦解,再也守不住他的心。
尤利尔静静地看着路西斐尔,目光不由有些恍惚。
路西斐尔此刻也注意到了尤利尔的异状。
暗骂自己分不清状况,在敌人的幻境中本就危机重重,他还要跟尤利尔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