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做完检查,拍拍项寅冬的肩,叮嘱了一句:“你妈妈不容易,你小子,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就带着小护士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眉头紧锁的傅阿姨,以及一脸呆滞的项寅冬。
这一番动静,不过短短几分钟,给他带来的冲击,却不亚于一颗核弹爆炸。
瞬间摧毁了他的人生观,甚至是整个世界观。
这女人是我妈?
那……
我是谁?
他脑海里第一次出现了这个问题,这个他一度认为,只有傻叉才会纠结的问题。
项寅冬——项家长孙、斯坦福高材生、正海国际最年轻的ceo……
一连串羡煞旁人的光环和标签,曾经都可以告诉他答案。
然而此时此刻,在付不起医药费的“母亲”面前,竟都显得那样苍白,像一个久远的梦境,不真实得那样真实。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深吸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所有被忽略的记忆,潮水般涌入了脑海……
汝拉山谷的春日,风和日丽,他独自驱车进山,去拜会钟表大师gee ier。
接近大师住处时,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连人带车撞向了路旁的一棵大树。
从撞毁的汽车中爬出来时,耳畔传来几声奇怪的啸响,像是子弹划过空气的声音。
接下来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
身体的剧痛让他神志不清,隐约知道有人把他架起来,颠颠簸簸在山路上行走。
山上的空气越来越冷,呼吸也变得困难。
身边的人突然开始大声争执,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扣响了扳机。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地动山摇,茫茫雪色从天而降……
所有的记忆,都断档在了那个瞬间。
项寅冬睁开眼,面前还是那间简陋的病房,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声音,反而让四周更显安静。
这一刻,恐惧和无措席卷而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卷入冰冷海底。
全身发凉。
项寅冬心里很清楚,他们遭遇的,是一场雪崩。
而在那样一场雪崩中,幸存下来的机会,几乎就是——零……
他伸出手,狠狠抹了把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项寅冬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人生信条也是及时行乐。
正因为如此,他一向敬畏死亡。
但眼前这荒谬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死而复生”存在的可能性。
不信鬼神的人,通常都是实用主义者,项寅冬也不例外。
经历过短暂慌乱后,他很快平静下来。
对他来说,借尸还魂也好,穿越重生也罢,既然自己还存在着,那一切就都是合理的。
更何况,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重新活一回,无疑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他又何乐而不为?
“小寒,小寒……”
傅阿姨叫他两声,见他没反应,伸手想来摸他的额头。
项寅冬一惊,条件反射般偏过头,避开了那双苍老瘦削的手。
他一向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更不习惯来自于“母亲”的嘘寒问暖。
见对方一脸受伤,才试探问道:“你……真是我妈?”
一开口,竟觉喉头发紧。
“小寒,你可别吓妈妈……”
傅阿姨满满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根本无需回答,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项寅冬别开眼,清咳一声:“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傅阿姨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把他扶下床:“我还以为,你又在跟妈妈怄气呢……妈妈知道错了,以后不会放他进门的……”
项寅冬脑袋有些晕,没什么心思听她念叨,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了卫生间门口。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他妈现在,到底是谁?
走进逼仄潮湿的卫生间,锁好门,他迫不及待站到洗手台前,打量镜中那个重生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