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枫走到机器边,一下就看见顾承泽和王衍。三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王衍辨认半天才认出何承枫。十年来,何承枫的容貌变化不算很大,穿着车间的蓝色工作服,配着浓眉大眼还有些减龄。王衍唏嘘,人事际遇不可量啊,他年今年再见,何止是容颜改。
顾承泽心里早七上八下地上演了很多幕可能的情节,偏脸上还端得一言不发的淡定神态。
再看何承枫,他从最初的震撼中平静下来,很聪明地明白了一切,边上还有员工,他很镇定打招呼:“顾总,王总。”说完就接着去检查管子米数。
元旦这几天都提前下班,顾承泽没让林瑾接送,自己开着车在公司下班毕竟路口等何承枫。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何承枫也不客气,坐在他车里,闭着眼睛就想休息。
“很累?”等红灯时顾承泽问。
何承枫“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赶紧解释:“不是在你这边上班累的,是我打两份工有些累,不是太累。”
他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强调自己不累不辛苦,顾承泽有问,他必定要轻松说还好,他知道一旦承认了累,就会被生活压垮了。
车子开得很快,停在何承枫上次来过的小区。
“元旦不是放假吗,我记得没安排你值班。”
对于顾承泽知道一切他也不奇怪了,解释说,主操们旅游的旅游陪对象的陪对象,有三倍值班费,他一单身汉为什么不要呢。
顾承泽耸耸肩,单方面结束自己开的话题,去冰箱翻食材要给何承枫煮饭。
何承枫从头到尾没问一句他为什么瞒着自己,像以前顾承泽匆匆离开又回来的时候一样,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像生活多年的家人,中间流转着外人无法窥探的默契。
本来爱情这东西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它的形态有千千万,别人对它的品评就是那口容器,说它是方的圆的都是别人看见的别人嘴里说的,它真正的形态是流淌在两个人心中的。
找了一通才摸出两颗西红柿和几粒鸡蛋。顾承泽无奈笑着,何承枫笑他,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呢顾总。他特地强调“顾总”,就为了挤兑挤兑他。
被瞒着,心里多少有那么点不爽。
顾承泽跟在他身后转,看他煮面。其间,他接了一个询价电话,走到客厅里,又恢复了冷峻的神态,蹙着眉沉着脸,两条长腿交叠着,惜字如金。
一放下电话去看何承枫,他又是柔眉善目,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神情。
何承枫觑他一眼:“顾总,他们知道你这一面吗?”
顾承泽当然知道他存心的,于是决定开始使用“美男计”,还是个病美男,他疲倦地捏完了眉心又撑着腮对他眨眨眼,委屈说:“哥......”
何承枫像吃了十香软筋散,举手投降。
顾承泽在心里得意地笑,面上是毫无悲喜的一张面具。
吃面的过程,何承枫简单地提了在车间发现的原料配比问题,还有哪批原料质量不好。
他已经从副操提为主操,年底的一次资格考核又被任命为车间主管,该是前途无量的。
按目前的工资他晚上不用继续送餐也够的,可是他没有辞去另一份工作的打算。
所以他三两口呼噜完说:“我晚上还得送外卖呢,你慢慢吃。”
“我送你去。”顾承泽也放下碗。
何承枫笑他:“哪个送外卖的坐小车呀?行了,我刚才说的你考虑看看。还有我觉得替换色母粒也会影响管道质量,没个色母粒厂家的标准都不同,湿度温度不一样时,生产出来管道质量不稳定,你下次可以让质管部抽样品做实验。”
他是真用心替顾承泽的每一根产品想的。
顾承泽点头:“我记得住你说的那些。晚上几点下班,我接你。我明天下午出差,不用早起去公司。”
何承枫说了个时间,从包里拿出外卖工作服走了。
顾承泽收拾行李的时候何承枫洗完澡出来说,浴室可以用了。
顾承泽要去其他分公司考察几天,或许半个月,顺便再参加一个水司协会,了解同行业的其他产品种类。
何承枫的头发滴着水,随便拿毛巾擦着,走到顾承泽身后说话。顾承泽闻到沐浴露的木质香,还有清新的果香,心里浮动着浓浓的不舍。
看他动作停了,何承枫问怎么,顾承泽转身就抱住他的腰:“真想把哥也打包带走啊。”
何承枫摸摸他的头发,还是以前那样漆黑柔软,在他头顶温柔道:“说什么傻话,我还得替你把关车间每一批的质量呢,我觉得你们质管部的抽检不用心。”
本来是好好的一句窝心剖白被何承枫极具公事化的一句话给冲没了,顾承泽放开了些笑道:“哦,那你觉得全公司谁最用心了?”
“当然是你哥我啦!”何承枫捧起他的脸严肃问,“再不收拾今晚能睡几个小时?我明天还得上班,不陪你耗着了。”
顾承泽又搂紧了他,说:“再抱五分钟。”
何承枫心疼地叹气,弯下腰在他头顶亲了亲,也就止于亲了亲头发。
真正上了轨道的公司就是老板不在它也能运转自如,顾承泽领导有方,他就是出差在外,该发的货,该调的原料,该生产的管子没一样落下。
顾承泽之前其实想过,那次在车间就是没遇见何承枫,年底的公司大会上,也会看见何承枫的,那时候见面情景不是更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