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指向小门边的那只粽子,喉咙中咯咯地道:“怎样?王爷?看见我的这个奸夫,你有没有觉得很意外?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和他?”
粽子慢慢地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望着我。
我的太阳穴跳跳地疼痛,牵连得半个头都晕晕沉沉。
我想和王妃说,你错了,造成今日今时的局面,罪魁祸首本不是我。
王妃嫁给我数年,我和她确实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但,原因却不是我不想,而根本是她不愿。
王妃是本朝有名的忠臣李岄之女,在三只毒瘤污浊朝野的朝廷内,中书令李岄仿佛一根洁白的砥柱,立于滚滚浊流中,深得先帝及如今太后的倚重,最终操劳过度,年方四十六岁即卒在衙门中。
当年本王还风华正年少时,到了娶妻的年岁,太后惟恐我娶了王勤或云棠的女儿,让几大毒瘤连成一气,便亲自做媒,把李岄之女许给我,让李岄好歹牵制一下我这颗大毒瘤。
我挺开心地娶了,因为李小姐在京城中芳名远播,据说她有沉鱼落雁之容貌,又精通琴棋书画,哪个少年不爱这样的佳人,我还特意托人打听到了她闺名唤作茹茹,喜欢浅黄与胭脂色,爱读白居易的诗。只差亲自去爬李岄家的墙头,用树叶写几行白乐天的小句,抛在她绣楼下的花园中。
但,后来,我就听说,茹茹小姐闻得要嫁给我的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绝食以抗,不要嫁给我这个奸王。李岄与其夫人对她晓以大义,劝说了数天之后,茹茹小姐方才决定为了天下苍生,舍弃小我,嫁入我怀王府。
我听到这种事当然心里不是滋味,但想,我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至于被嫌弃至此吧,等入门之后,她见到了本王英俊潇洒的模样与忠诚坦荡的实质,说不定从此就回心转意,好好地和我过日子了。
等到洞房花烛夜时,我掀开她的盖头,果然看到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她眼帘低垂,烛光下,显得格外端庄娴静,但却一丝表情都没有,整张脸冷淡得像碗凉水。
我当她是害羞,携起她的手和她说话,我说从今后你我就是夫妻,你是怀王妃,我景卫邑的娘子,你不用喊我王爷,我的名卫邑或我的字承浚任你喊,或者你唤我邑郎浚郎都可。
我指望着“浚郎”两个字能逗她笑一笑,她的脸却依然像凉水一样,被我握住的手也冰凉的,还在微微地抖。
我低头想亲她的唇,她一副慨然就义的模样闭上眼,眼角慢慢渗出泪珠。
我到底停在半路,没亲下去,叹了口气问她:“本王碰碰你,你就这么难受么?”
她一言不发,泪珠在她眼角化成一条线,划过她的脸颊。
我觉得很郁闷,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也不至于到了枕边缺人的地步,又何必在此强迫良家妇女?
于是我通情达理地道:“既然王妃你不愿意被本王碰,我就不碰了,等到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时,你我再行夫妻之事吧。”
说完我就去了书房,孤灯冷被,过了我的新婚夜。
从那日后,我依然还是把她当我的王妃对待,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缺她的,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偶尔我也问过她,王妃如今可回心转意否?
第一二年时她依然板着一张凉水脸,第三四年时,她总算会哼一声,将头扭开。第五六年她终于可以瞥我一眼,再用银牙咬住唇将头转开。我正觉得有了些进展,说不定哪天她就愿意了时,她今天突然地给我这样了。
王妃,实在很让我搞不清。
更搞不清的是,她现在居然口口声声,把错全推在我身上,说我冷落她,不但说我是断袖,更说我无能。
这难道真的是我的错?
断袖一事暂且按下不表,她不愿理会我,总不能本王便因此做和尚。
那我才真的是有毛病。
正在此时,门边的那只粽子忽然开口道:“王爷,草民与王妃并没有做出那种事!”
厅中顿时又静了一静。
云毓那双雪亮的眼又看看他再看我。
粽子一双清亮的眼睛坦坦荡荡:“草民蒙王爷恩惠,得以借宿在王府,此等悖天逆伦之事,纵使粉身碎骨,也万不会做。”
他闭上双眼:“王爷和王妃可以杀我,处置我,但王妃如此辱我名节,更辱没王爷名声,草民万万不能容忍!”
他的声音不算大,也没有多少起伏,但不知为何,在寂静的厅中,带着一种慷慨陈词的味道。
王妃再厉声一笑,截断他的话尾:“名节?哈哈,你这种人居然口口声声说名节?实在好笑啊好笑!要不要我说给众人听听,王爷把你带回来是做什么的?”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怨毒的讥讽,我终于不得不说话了:“王妃,何重乃是本王惜其才学,聘回的帐房,你应该知道。”
王妃道:“王爷,事到如今何必再装模作样?你和你带回来的年轻男人,有干净过么?”
吭,客座上的云毓又笑了一声。
何重涨红了脸:“草民……”
事到如今,本王不得不怒道:“王妃,你还要信口雌黄到几时,本王何时将和本王不干净人带回王府过。”
云毓猛咳一声, 放声大笑。那贺小御史脸上万种颜色开花,像是早就木了。
第4章
眼看已是一塌糊涂的局面,我长叹一声:“好罢,王妃你也闹了,该让人知道的也都让人知道了,此事暂且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