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他急急问道:“你就是班姝?”
班姝听闻郁泱召见自己,穿上了最华丽的衣裳,描上了最精致的妆容,以最美好的姿态赴约。纵观历史,何曾有圣上大驾光临约见预妃的先例。她如何不欣喜若狂,又战战兢兢。
庶民不能正视皇帝。班姝腼腆的低着头,娇声娇气:“正是。”
“给你画像的人在哪?”
“…什么?”班姝懵了一瞬。
“给你画选妃图的画师是谁?”
班姝体察到皇帝的来意并非为她,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语气僵冷:“小女不知。”
“画从何来?”
“修云寺的和尚送来的,作者…不知去向。”
他急言急语中带着不由控制的怒气,不厌其烦描述道:“…你!你有没有见过眼瞳是赤色的、个头与朕相当的人。”
班姝是金枝玉叶,从未有人对她疾声厉色,误以为郁泱对自己厌憎排斥,心情一下落入了低谷,眼里含着泪花。“晏人的眼睛都是红色的,见过许多,不知陛下指…指哪一位?”
“眼珠特别红的,可见了?”
班姝不懂什么君民之仪,心里苦闷,哪怕是皇帝也敢反问一二:“陛下并非来找小女的?”
郁泱不停扣着桌案,迫切得到那人的行踪。“告诉朕你见过与否?”
至始至终郁泱都没令她抬起头,没好好看她一眼。她把委屈全数咽进喉咙,道:“不曾见过。”
他询问无果,气闷闷地踢门离开,厢房内立刻传出班姝嘤嘤的哭声。他一心在画上,哪里顾得其他,叫上随侍便走了。
依稀记得那天下着大雨,他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郁泱在床上辗转反侧,恨自己鲁莽。若是当时注意到班姝唇上抹有鳞漆,提醒她一二,就能幸免一场灾难,悔不当初。
郁泱想到乏了,凌晨时才昏昏沉沉的睡去,打个小盹儿,就已日上三竿,被院子里敲锣打鼓的声音给震醒过来。
院内,莫追浑身贴满了黄符,盘坐在竹扎的莲花座内,怀里捧着一篮水果,一脸无辜的吃着。他四周插满了香烛,烧了写有他生辰八字的钱纸,烟雾缭绕,差点把他熏死。
不知丁鹭从哪给他倒来的一群法师,张牙舞爪的围着他跳大戏,神神叨叨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只见一法师爬上屋顶,举剑挥舞,撂起盆里的水向他洒去,然后敲响招魂锣,面北大喊道:“安逸!”
“啊哈?”莫追按捺不住捣乱的心理,应道,“老头,在这呢!”
法师没有理会他,继续喊道:“安逸!”
莫追:“嗯哼,听见了,有话快说。”
法师一脸乌黑,依然坚持着职业操守喊到第三声:“安逸!”
“喊什么呐!在呢在呢!”莫追一边吃果一边捧腹大笑起来。
郁泱在院门口观望,看莫追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估计还是不成。
孟鸢从外面回来,走到郁泱身旁道:“南国的商人来骆城经商,找王知府打通门路,献上了几个榴莲。我知道渊儿爱吃,跟知府要了两个,令人带回鹿州。陛下,你要不要尝尝。听说为了保持新鲜,南国商人把整个树都运了过来。”
孟鸢印象中,郁泱、郁渊跟安逸都是极爱吃榴莲的。每年榴莲成熟时,南国都会进献一批榴莲,郁渊会分到一个,其余的会赏给大臣。记得有一年因为榴莲,安逸还跟郁渊闹了一顿。郁渊也是调皮,绑着安逸吃给他看,安逸哪能把持,苦苦求她赏一口,她愣是不依,直到吃了个干净,安逸也没沾上一口,眼泪都流了出来,发下毒誓:“郁渊你给我等着,我吃不到的今后你也甭想吃到!”
后来安逸立了一件大功,太后许他三个愿望,他第一个愿望就是提请南国停贡榴莲,太后允了,他大仇得报。郁渊被安逸气得七窍生烟,三天三夜不得安寝,到了第四天…第四天安逸就成了他的情敌。
真真是应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道理。
郁泱听罢,剑眉一挑:“统统拿来。”
“好,我去吩咐。”
郁泱:“包括郁渊的那份。”
“啊?陛下…”孟鸢不服,“哪有不分给公主的道理,公主盼这口都盼几年了。”
郁泱凝孟鸢一眼,深明大义道:“她那是盼榴莲么,她那是盼安逸。不要再在她面前提榴莲,小心你的驸马之位。”
“啊?哦。”孟鸢心里苦。安逸至今还是他的敌手,他心知肚明,自己就是个将就。若不是安逸消失了七年,公主青春不待,不然哪有他上位的份儿。
记得新婚之夜他问郁渊为何愿嫁给他,郁渊毫不掩饰道:“你跟安逸同舍,想沾沾他留在你身上的花柳之气。”
那是孟鸢一生中最美好又最可悲的一天。好在如今生米煮成熟饭,郁渊要修他也不能够了。孟鸢一度怀疑安逸会巫术,给郁渊下了蛊,哪怕他花天酒地,另有断袖之嫌,郁渊还非要嫁给他。
孟鸢想罢,下意识给郁泱拿捏肩膀,好心服侍。他是感激郁泱的,若没郁泱鼎力相助,凭郁渊一哭二闹的性格,在太后面前嚎啕一哭,太后心一软指不定就允了。记得那年郁泱写了一万字的陈词呈给太后,道尽安逸陋习,将安逸骂得体无完肤。昭告天下安逸身染花柳之疾、有恋尸之癖、玩弄幼童、调戏良家老妇、偷盗少妇亵裤…
字里行间,怨念昭然若揭。孟鸢自愧不如,想不到郁泱对安逸的执恨足足胜过他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