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放着一张白纸,傅梓洲的桌子上总要放着这样一张纸的。纸上也总是有字的,不过有字的纸总是很快就被无字的换下来。
他捉起笔杆,犹豫着在蟠龙的砚中吸饱了漆黑的墨。
他没有动笔,却叫下人来点了灯。
点灯的丫头一走,傅梓洲的笔尖就落在了惨白的纸上。笔尖一落下,傅梓洲的犹豫似也已跟着落下,勾出几个工整的小楷。
南诏王亲启。
南诏王黎敬萧早年便有进取中原之心,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和。
南诏本来分散了许多国家,在战争中吞并了许多小国。最后剩下十国,实力相当。
黎敬萧为了一统十国,又不自损兵力,便想了个法子,叫十国联盟,自己便是十国之主,是以称一声南诏王。
而联盟后的几年内,其余九国的君王病的病,死的死,很快,南诏十国就成为了一个遥远的故事,变作了黎敬萧的丰功伟业。
黎敬萧擅长的便是阴谋诡计,攻心之术。
早年,傅梓洲与黎敬萧颇有些往来。傅梓洲当时年轻,有些心思虽然不说,却写在脸上。黎敬萧看出他有造反意图,便循循诱之,以赵国皇位做筹码,意欲联合镇南王府的兵力,一举攻入京师,允诺事成后,平分赵国江山。
如此狼子野心,便是傅梓洲也要退避三分。于是渐渐便没有了往来。
而今,赵周行微服出巡,来到滇南一事却已不是什么秘密。镇南王府的嘴巴他固然看得住,那个方朔的嘴他可看不住。
滇南又与南诏做了数年的邻居,一点风吹草动,黎敬萧都要知道。
他有动机,有手段,掳走赵周行并非难事。
第20章 第二十章
傅梓洲猜的不假,掳走赵周行的正是南诏王黎敬萧。
那封标明亲启的信,黎敬萧读了一遍,吩咐下人上了纸笔,字字斟酌着回复了,却只字未提傅梓洲质问之事。
他放走了信鸽,招来侍奉的宫人,问到:“赵大人怎么样了?”
宫人喏喏,“精神不错,也还听话。”
黎敬萧当下做了决定,准备去见一见赵周行。他本以为赵周行还会奋力挣扎一番,没想到倒像是个识时务的角色。可惜如今在他的地界,想要回到赵国,只怕是插翅也难。
囚得住赵周行,赵国无主,便可一举击溃。
南诏皇宫种满了奇花异草,皆是南国特有的草木。黎敬萧正穿过一条廊子,看见不远怀抱重剑的少女,心思一转,快步上前道:“竹姑娘。”
折竹见礼。
折竹在此做客已有几日,黎敬萧摸清了她脾气,便自说下去,“竹姑娘觉得,这王宫的景色如何?”
“甚好。”折竹淡淡开口,一句称赞便是半分喜欢的味道也没有,“南王往何处去?”
“恰好有一位客人,也在此做客。”黎敬萧简单的解释完,便告辞了折竹,往赵周行那里去了。
折竹看他走远,从后跟了过去。
赵周行被安排在一处偏殿中,周围跟了一群宫人,说是为了照顾周到,实则行监视之实。
黎敬萧前来,不过是为了凭借口舌之能,“劝说”赵周行放弃帝位。倘若喜欢荣华,就在自己身边做个皇后也十分不错。
赵周行耐心听完黎敬萧的话,冷下了一张脸,“我以为南王身为一方君主,合该是人中龙凤。没想到不过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子。你出身南蛮,绝非我中原正统,还妄想入主中原,何其可笑!”
黎敬萧平白遭了一通讥讽,倒是不恼,“现在赵国无主,若是此时我点兵遣将,赵国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赵帝倒是好脾气,逞些口舌之能。”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
赵周行冷笑了一声,摔破了一干杯碟。
晚间,赵周行用过膳,喝退了一众宫人,自去里间躺着。
那日赵周行借口去莲花寺上香,乃是通过寺庙之手,传递消息。闻人合在天下遍布的眼线,最容易找的地方就是道观、寺庙。只是滇南极少庙宇,只有一座莲花寺。赵国以道立国,她身为皇帝跑去和尚庙里烧香,亏得那傅梓洲没多堤防一份心。
只是她虽然信任闻人合,但毕竟世事难料,路途坎坷,到头来结果多难如意。
何况,她人从莲花寺出来,就被掳至南诏。
如今时日渐长,赵周行的年纪还是没能让她有沉得住的底气,心中慌乱一日胜似一日,还要勉强遮掩,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周行翻过身子,窗外月色正好,她正出神,忽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折竹自窗外跳进来,拉起赵周行,“走。”
赵周行惊诧万分,当下却顾不了其他,只能选择跟着折竹。
折竹从进来时便观察了房间的布置,因此拉着赵周行一路走得极快。
她们走到一处紧靠着池塘的宫殿,正好有巡逻的人走过来,折竹拉着赵周行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等着巡逻的人走过去。
那巡逻的人却长了一双十分厉害的眼睛,正看到赵周行露出来的半截脚趾,喝到:“什么人?!”
赵周行哆嗦了一下,折竹伸手便把她推入了水中,自己跟着跳下去,拉着赵周行往水深处潜去。
水中一片昏暗,赵周行紧紧握着折竹的手,生怕自己被丢在这里。水中不比陆上,无法呼吸,待了不到片刻,赵周行已经感觉到自己手脚脱力。
上面搜查的人已经集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