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呢?”李令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道,“三郎呢……”
这时,门外传来马蹄踏响,接着是公主府奴仆们的惊呼声:“驸马回来了!驸马回来了!”
裴英娘连忙摇李令月,“阿姊,三表兄回来了!他就在外面!”
李令月唇边浮起一丝笑,“三郎……”
帘后响起仆妇们如释重负的笑声:“生了!公主生了!”
房里房外,奉御、使女、护卫和其他仆妇,提心吊胆一上午的下人们,全都松了口气。
婴儿的啼哭声又细又弱,但于众人来说,这微弱的啼哭声,比正旦之夜响彻云霄的钟鼓齐鸣还要响亮。
公主平安产子,奉御们捡回一条命,悄悄擦汗,不过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先为李令月和婴儿仔细检查。
“没有大碍,好生调养便可。”
奉御们嘱咐仆妇细心照料母子,避到屏风后面去商量药方。
李令月一直抓着裴英娘的手不放。
等她累极睡着了,裴英娘松开她的手,掖好被角,试着站起身,却觉得一阵头重脚轻,重重跌坐在脚踏上。
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
昭善和其他使女上前扶她起来,“殿下,您不要紧罢?要不要请奉御为您诊脉?”
裴英娘摇摇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完全是吓的,坐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问昭善,“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昭善笑道,“又是位小郎君呢。”
裴英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李令月一直想要个小娘子,等她醒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失望。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对了,驸马呢?他看过小郎君了?”
昭善疑惑道,“没瞧见驸马……”
裴英娘走出内室,外边守着的使女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掀开厚重的帘子,外头的日光争先恐后钻进房,陡然间被明亮的光线一晒,她眼前发黑,踉跄了几下。
“殿下当心。”周围的使女赶紧上前扶住她。
昭善不放心道:“还是让奉御过来瞧瞧吧……”
“无事。”裴英娘摇摇头,靠着屏风站了一会儿,跨出门槛。
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让奉御瞧什么?”
使女们自觉退下,一双坚实的手臂伸过来,代替使女们柔软的手,揽住摇摇欲坠的裴英娘,抬起她的下巴,声音蓦地一沉,“脸色怎么这么差?”
“阿兄。”裴英娘靠着李旦站稳,“三表兄呢?”
“我派人去找他了,刚刚的响动是骗令月的。”李旦眉头紧皱,直接打横抱起裴英娘,“不怕,奉御说令月已经没事了。”
他以眼神示意桐奴,桐奴会意,飞奔去找奉御。
李旦低头看裴英娘,眉心拧得更紧,柔声问:“十七,是不是不舒服?”
裴英娘低低嗯一声,无意识中紧紧抓着李旦的衣襟。
第215章
裴英娘醒过来的时候, 看到一簇豆大的灯焰摇曳不定。
房里只点了这么一盏小巧的莲花灯, 光线昏暗,黛色对雉床帐半卷, 李旦倚在床栏前瞌睡,外袍没脱,头冠也没取下。
她揉揉眼睛, 慢慢坐起身,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李令月生了一个小郎君,母子均安, 薛绍还没回来。
适应房里的光线后, 她环视左右, 发现房里的陈设很陌生, 显然不是甘露台。
他们还在公主府?
帘外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纱漏进内室,照亮屏风前一小块地方,月影如水。
裴英娘打了个寒噤, 扯起锦被盖到李旦身上,秋夜寒凉,他身上只盖了半边被子,也不怕冻着。
李旦睡得不沉,她刚刚靠近,他霍然睁开眼睛,双眸雪亮, 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外专注深邃,眼底浮动着闪亮碎光,克制而又热烈,让窗外明亮的月华不由得黯然失色。
裴英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阿兄?”
李旦凝视她许久,摸摸她的脸,指节粗糙干燥,轻声问:“还难受吗?哪里不舒服?”
裴英娘摇摇头,爬出被窝,想下地,“我好多了,阿姊呢?”
刚爬到床沿边,结实的手臂横过来拦住他,把她塞回温暖的衾被里,拍拍她的脑袋,“令月早睡下了,乖,先别起来。”
裴英娘被按回枕上。
李旦起身出去,屏风外面霎时热闹起来,使女们手执红烛,逐一点亮房内的灯盏,廊外也挂起灯笼,内室灯火通明,恍如白昼,脚步声纷杂。
半夏和忍冬掀帘进帐,服侍裴英娘梳洗。
她讶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公主府时走得急,她没带贴身侍婢。
半夏绞干帕子给裴英娘擦脸,“殿下派人接我们过来的。殿下说来回太折腾了,不如干脆留下来住几天。”
裴英娘点点头,李令月刚刚生产,她也打算着要住几天陪陪李令月。
漱口毕,忍冬奉茶,她接过浅啜一口,茶水清甜。
李旦回到内室,矮身坐在榻床边,擎了枝鎏金烛台在手里,借着灯火细细端详裴英娘的脸色,帮她抿好鬓边散乱的发丝,“饿不饿?想吃什么?”
裴英娘眼珠一转,“什么时辰了?”
“这里离正院很远,外面都是我的人。”李旦捏捏裴英娘的下巴,“不会吵到令月的,你昏睡了整整一下午,得吃点东西。”
裴英娘靠着锦缎软枕想了半天,“鸭花汤饼吧,多搁些胡椒。”
半夏出去传话,裴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