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娃娃已经大变样,不光体重增加,模样好看了,便是听觉嗅觉味觉等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若说之前他分辨亲人几乎只能凭闻味道和感觉,可这会儿却是实实在在的能看见些了,与杜瑕的互动也多了很多。
“哎呦,乖儿子,来,给妈妈抱抱。”
这般大小的娃娃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不比后面几岁猫嫌狗厌的,杜瑕一看见他呀,只觉得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一颗心都软的要化成一汪水。
不等乳母递过来,毛毛自己就已经先努力探出半边肥肥的身子,两条藕节似的腿儿也颇有力气的一下下蹬着,偶尔乳母几下给他蹬狠了,也觉得有些痛呢,便出言奉承道:“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日后说不得也是一员虎将呢!”
“快别夸他,多大点儿的人呢,禁不起,”杜瑕笑道,“当爹娘的也不求什么,惟愿他能平安康健的长大吧。”
乳母就陪笑点头,同时心中不由得道,果然是官宦人家,又富贵,求的就是与旁人家不同。
毛毛只看着两个大人在说笑,自己虽然听不懂,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荡着纯粹的欢乐的情绪。
杜瑕又笑又叹,抱着他亲个不停,喃喃道:“孩子呀,孩子,我多么希望你永远都这般无忧无虑的……”
眼见着入了夜,外头陆陆续续传来燃放爆竹的噼啪之声,又有憋了一年的小孩子们走街串巷嘻哈打闹的玩笑声,只把开战以来的沉闷气氛都驱散了些。
因太后带头节俭,且打仗需要大量火器,火药便十分紧缺,今年宫中并民间上下竟都不大做烟花爆竹。如今外头放的,要么是头一年剩下的旧的,要么就是拾了旧习,将砍来的竹子丢入火中燃烧,旋即便会炸出噼啪之声。如此一来,既兼顾年味儿,却又不浪费火药,当真一举多得。
不让放鞭炮,也不许奢靡,可最基本的傩戏驱邪等仪式却不能省,非但不能省,反而越发声势浩大起来。
原本此等仪式是由神官主持,叫禁军中有脸面的军官装扮起来,带上各色面具,穿上五彩锦衣,外罩明铜铠甲,手持金枪龙旗等物,先在宫中浩浩荡荡唱跳一番,又念颂词、祷告词等,借助“将军们”的勇武之气保卫宫城不受邪祟侵袭。然后再从南门出发,围绕开封内外城缓慢游行一圈,最后从北门回到宫中,寓意守卫全国,这才算是结束了。
开封城颇大,往往这么一圈下来正好天亮,而百姓亦可一边守岁,一边欢庆,皇室也算与民同乐,不觉难熬。
怎奈今时不同往日,眼下不仅禁军中大多数有威望有能耐的军官都被派往前线,便是剩下的也须得提高警惕,以免有敌军趁机偷袭,是以并不敢叫他们去参与此等“游戏”。
最后没奈何,朝廷中负责这一块的官员便从禁军中挑了些体格健壮魁梧的底层士兵,一来不耽搁整体格局部署,二来也算给予他们荣耀,借以鼓舞士气——又挨着邀请朝中诸多大臣。
毕竟此事关系甚大,又是一年一度的神圣事迹,若只叫低级士兵参加,总是不够庄重,可偏偏高官阶的武将,他,他,他不够使的了呀!
要说也是不好办,那些个文官寒窗苦读本就惨烈,往往三十岁能中进士便十分难得,等真正为官,年岁越发大了!
而参与驱邪仪式,少说也得一夜,绕城又唱又跳的,一圈下来怕不能有三五十里!往年体格健壮的兵士们最后下来都要四肢酸软,次日起不大来,那些上了年纪、须发花白的老臣如何使得?便是年轻的,也往往体弱……
难办,可依旧得办,主事官员愁的把自己的头发都揪掉了,最后直接将视线锁定在以杜文为首的一众又年轻,又体健,且官位还不低的年青官员身上!
杜文一听,吓得险些蹲到地上去,几乎声音都嘶哑了:“使不得,使不得,小子无壮,又年轻冒失,难当大任,难当大任!秦大人还是另寻高明,另寻高明!”
过去这几年,他可是年年都看这傩戏驱邪的仪式呀,每年年根儿底下都那般寒冷,可一众参与的兵士们却都大汗淋漓……他们可都是正经的武将呀!日复一日的训练都能累的死狗一般,若换了自己……还能赶到家去吃饺子么?
待到明年此时,怕不是坟头草都恁般高了!
秦大人这些日子愁的寝食难安,都起了告老还乡的念头了,哪里还能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他也将近五十岁的人了,这会儿当真脸面都不要了,不顾往来众人侧目,死死抓住杜文的胳膊,苦苦哀求道:“杜大人,杜大人!哪里还能寻得什么高明呦!你乃当代年轻官员中的佼佼者,又是唐老徒孙,如何能不做表率?”
杜文也快哭了,一边使劲挣扎,一边颤声道:“苦也,苦也!秦大人呐!我实在算不上什么表率,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恁实在太抬举我了!担不起,担不起呀!”
“担得起,担得起!”两人从朝堂之上一直拖拉到宫门口,秦大人始终不撒手,眼见着都要有给他跪下的念头了,只惨兮兮的求道:“你当真莫要推辞!你且放眼一看,满朝文武,一干同僚之中看,哪里还能找出一个比你更年轻,比你更有前途的官么!若是连你也不去,当真是要逼死老夫了!难不成你真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这些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货去送死么!”
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但凡多走几步都恨不得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