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指尖重重地按在风府穴上,最后一眼,愕然的凝视,那人眼中的自己已模糊地碎成了好多片,慕千尘拼命想要抓住什么的手悬在半空,终于晕眩地阖上双眸,无力地瘫倒在风青桐怀中。
“不要忘了我,千尘,不要忘了我……”
风青桐垂手抱住他,像是会被人抢走似的死死地抱住,手指摩挲着在他背脊上恨恨地抓挠着,收紧了,将柔软的锦袍扯出一道道深深的褶子,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停不下来。
榻前,烛火明灭地扭晃几下,“嗤”地一声,一只青色的小飞蛾扑腾地落在案上,痛苦地挣了挣烧焦的翅膀,安静地死去。月光如银,冰冷地照在床头,潺潺地漫进青纱帐里,捣碎黑夜的影子,留下一种哀艳凄婉的颜色。
风青桐平静地摸出一方瓷片,按在腕上,细心地划出一道口子,不深不浅,让血可以慢慢地沁出,一滴滴地没入土中,一点点地灌溉出噬血幽兰,耗上三两个时辰,才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再多抱他一会儿,再多看他一眼。
若是早一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那天在朱雀台上,当慕千尘那样痴愣地望着他的时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他终于找到他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他死后重生,醒来第一眼看到千凌羽的时候,会是那样地不安和慌乱,即便千凌羽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守着他,他的心,仍然是那样地空空荡荡和惘然若失,因为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千尘,不是他爱的人。
朱雀台初遇,他倨傲地站在他面前,那样地狂妄,那样地目中无人;
芳庭畔边,他将他压在身下,想要吻他,他视他为轻佻狂徒,不屑一顾;
琉璃阁言语戏谑后,他本想盗取幽兰一走了之,他却叫了他师傅;禁室独处,他中蛇毒,他第一次抱他,听他念《狡童》,才发觉,他不过是个淘气地孩子,天真的,傻傻地;
老喜欢藏着,躲在屋檐下偷偷看他,被蚊虫叮得满头包;为了他,去抢冰弦琴,去抓萤火虫,寄奴都告诉他了,那《绿绮霓裳曲》,是慕千尘熬夜为他写的,那曲中之意,是为一见倾心,他早就明白了。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从未见过的冰弦琴会和他梦里常抚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他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他,为了救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因为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正是四年前所发生过的,他对千尘的记忆之所以是空白的,是因为……他死了。
泪水滚落出来,滑过苍白的下颚,没入土中,和着腥浓的鲜血,将那纯白的花苞一点点地染成血色。夜风渗漏进来,染上月的锋芒,宛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那个不会流血只会疼死的地方,浑身都凉透了。
许是血快流干了吧,所以才会那么地冷。千尘的怀抱好暖,好想一直抱着,抓得紧紧地,永远都不要放开。可为什么,却感觉离他越来越远了,慢慢地,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身子轻飘飘地,就像浮在水面上的羽毛,存在着,却没有生命。
是要死了么?
花,开了么?
千尘,千尘……
风青桐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身子白得像是雪做的,只是那雪,却在迅速地消融,死去;最后一滴血落入土中,噬尽鲜血的幽兰在那一刹盛放了,妖冶毒辣的颜色,潋滟如火,腥冷浓稠的,噬尽那人身上所有的香才散发出来的味道,铺天盖地的袭卷开来,湮没夜色,划破苍穹,烬染那轮笼在云层之中的冷月,世人所见之时,道是红日破晓,天亮了。
此时的风青桐,就像那只扑火的青蛾,烧毁羽翅,痛苦地挣扎着,睁开眼,提着最后一口气,摘下幽兰,含入口中,嚼碎了,一点点地喂给慕千尘,吻他,一遍遍地低喃:“爱你……千尘……我爱你……为了我……好好……好好活着……”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恶狠狠地踹开了……纷乱的脚步声,好吵。
“速将殿下带回皇宫,不得有误。”
“是!”黑衣人微顿,一瞥床头,道:“那……此人该如何处置?”
锦衣侍卫冷冷一瞥不知死活的风青桐,面无表情地道:“圣上有令,我东越宫中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名叫风青桐的男子,现在不会有,日后也不会有,你听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
风青桐已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们把千尘带走了。
“不要……不要……带走千尘……把他……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风青桐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动不了了,可当他察觉到慕千尘被带走的时候,他竟然挣起身子从榻上滚落下来,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似地,艰难地往前爬着,一点点地,终于爬到了门口,迷迷糊糊地,看到彼岸红花一簇簇一丛丛地盛开,蔓延,将他重重包围了。
“劈劈啪啪”的,是花开的声音么?那花开得好刺眼,好红,好烫!
朦胧的亮光中,有一道暗影摇摇晃晃地从花海中走了过来,好熟悉的身影,是……千凌羽么?
风青桐半边脸紧贴着冷冰冰的地面,动也不动地趴着,背脊微微弓着,他想站起来,可他的身体已经死了,凌乱的发丝耷拉下来遮住了另外半张脸,只隐约见得那颗深深凹陷的眼珠子被火亮染上一种绝望而凄艳的血色。
他在笑着。
“凌羽……连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