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一日,王妃亲自送王爷下葬,哭得如何的凄厉。他也记得,当夜王妃悄悄带着他和祁洛、泠歌怎样费力地将王爷从墓中救出来。
他看着祁洛施针逼毒,看着王妃憔悴呼唤,可惜,最后等到的只是一句,“毒性太强,就算是用封穴之术保护心脉,也终究挡不住有些毒液浸入心脉。”
“长恭难道就没救了吗?”
祁洛摇头,“这浸入心脉的毒液难以逼出体外,窦姑娘曾提过,大漠深处有一处泉眼,生水名冰泉,若是能让高长恭喝下,就可以将毒液尽除。若是寻不到,高长恭只有生不得,也死不得,一生沉睡不醒了。”
“我去寻泉水!”
在织锦还没说出口,紫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她眼中有泪,却硬是不让泪水滚出眼眶,不知道她是何时醒来,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悄然跟来,四人看着她走到了长恭身边,搂紧了长恭。
“高长恭,你答应过我,我们会再见的,你若是醒不过来,就算是下黄泉,我也要追着你,向你讨要这失信之债!”
织锦悄然叹息,迟了一生,如今也该止步了,于是织锦当即将身上值钱的佩饰都交给了四儿,吩咐他去寻辆马车,一路护送紫夜与长恭西去。
有些人,注定在一起,有些人,注定要成全——既然“四不得”,那就成全。
于是四儿便随紫夜一路带着长恭北上,看着这位侧王妃以弱质之躯,为王爷四处奔忙,四儿的心里满是酸楚。
“长恭,这一次,你该醒了。”紫夜走到了床边,将长恭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取下了腰间悬着的牛皮壶,拔开了壶盖,将其中甘甜的泉水尽数喂入了长恭的口中。
紫夜小心地将长恭放倒在床上,为长恭掖了掖被角,起身倦然呼了一口气,捶了捶腰,目光一刻都不肯离开长恭的脸。
这一次的冰泉水应当是真的,长恭,别再睡了,求你。
“二夫人,热水已备好。”四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紫夜点点头,“四儿,你好生照顾着长恭,她若醒了,你就来叫我。”
“诺。”四儿抱拳点头。
紫夜叹了一声,走到了另一间客房,外面满是风沙,这一程纵马,少不得又是一脸风霜,不洗洗,是万万睡不得的。
四儿轻轻地掩上了门,拉过一个木凳,坐在了床边,呆呆看着长恭苍白的脸,喃喃道:“王爷……”
“咳咳……”突然,长恭发出了一串咳嗽。
四儿大惊,只见长恭连咳数下,张口“哇”地一声,接连呕出了好几口黑血。
“老爷!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四儿激动万分,急忙上前扶住长恭的身子,“老爷你且先休息,我去告诉二夫人去!”
长恭颤然抓住了四儿的手,一阵摇头道:“不要吵她……四儿……咳咳……”
“看来二夫人这一次是真的寻回了冰泉水!呵呵!”四儿小心地将长恭扶着躺了下来,“这一年来,可让二夫人吃了不少苦。”
“我知道……咳咳……”长恭双目含泪,笑得苦涩,“你们在我身边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只是我醒不过来……心口总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咳咳……”
“终究老爷您还是好了,要是二夫人知道了,定然要欢喜死了!”四儿忽然话音一停,自个儿打了自个儿一个耳光,“呸!二夫人好好的,是小的口拙,乱说话!”
“四儿……”长恭噙着泪水笑了笑,“无碍……咳咳……”
“老爷总是这样宽待小的。”四儿揉了揉酸楚的鼻子,“老爷可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去为你张罗去。”
“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长恭微微蹙眉,“这一年来……都靠……织锦从江南……飞鸽传送碎银吧?”
四儿点头道:“嗯。”
“四儿……明日你最后帮我做一件事……咳咳……”长恭又咳了咳,觉得胸臆之间的闷塞之感又轻了一些,“你回江宁……告诉织锦……我一切安好。”
“可是,四儿答应了大夫人会好生照顾老爷您的!”四儿连连摇头,“待老爷养好了身子,小的随您一起回去,这样大夫人才能安心啊。”
长恭摇摇头,眼眶中的泪水滑落眼角,“四儿……帮我把话带到……织锦明白的……”
“可是……”
“你心里若是还有我这个……主子……”
“诺……”四儿哽咽点头。
长恭合上了双眼,“四儿……你先退下吧……别告诉紫夜……我醒过……让她好好休息一晚……你明早回江宁……也别惊动了她……”
“诺……”四儿点头退了下去,有些事他不明白,终究他只是一个下人。多月之后,他将长恭的话,带到了江宁,织锦只是忍泪望着西面,不发一言。
还是那个大漠,还是那个绿洲。
故事还是回到长恭苏醒的那一夜,紫夜洗好了澡,才将干净衣裳换上,左手无名指上黑玉戒指便开始隐隐发光。
紫夜脸色惨变,“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