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在看什么呀?”姜家的婢女小心翼翼伺候在一旁,生怕这位姻亲家的郎君有个什么闪失。
“在看那朵花。”司徒器抬手遥指,在山涧之间,果然有一朵从石中绝处逢生、遗世独立的花。
娇娇弱弱,粉粉嫩嫩,仿佛被风一吹,就会飘散到天涯。
“真的欸,那里竟有一朵花。不过,摘不到哦,太危险了。”婢女生怕这位司徒家有名的小霸王突发什么奇想,誓要把一切危险念头都扼杀在摇篮里。
但司徒器却反而疑惑地问她:“为何要把它摘下?它那么努力才在那里长大。”
“啊?”婢女一愣,“那郎君为何看它?”
“我想等祁家的和阿兄身体好些了,就带他来看。”那里有一朵花,它也没了爹娘,没了伙伴,长在一处绝境之中,却开出了最美丽的花。
“郎君真是心善啊,是可怜表少爷全家惨死,又自幼体弱吗?”
“不许你这么说!”小小的司徒器,却有着大大的脾气,一双英目未成,已初具威严,“你这么说,他会难过的。”
这也是祁和这么多年,对司徒器容忍度如此之高的原因之一。没办法,他对这小孩的初始好感度太高了。哪怕后来许久不见的小孩长成了奇形怪状,祁和也莫名看见司徒器就觉得舒坦,开心,甚至有点惋惜这样浓墨重彩的司徒器,没能在历史上留下哪怕轻描淡写的姓名。
祁和自以为自己终于懂了——他刚刚那句“愿用一半身家,换大将军一命”的话,让要脸少年司徒器受不了了。
“你不要误会,我救大将军,并无他意。”
司徒器看祁和的表情却更加复杂了,那双永远有神的眼睛里,添了太多情绪,有自责,有懊恼,以及一丝诡异的幽怨。
司徒器对着祁和一拱手,便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是我过去不懂事,好坏不分,善恶不明。你不要……”
不要这般委屈自己。
司徒器更像大声质问,你就这么喜欢我阿兄吗?喜欢到连他无理取闹的弟弟都愿意一直迁就?再爱屋及乌,也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明白吗?!
司徒器越想越心酸,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在替祁和委屈什么。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明明身体孱弱仍坚持站如月柳的鹤氅公子,感觉自己的嘴巴就像是抹了浆糊,努力挣扎半晌,仍吐不出半句。
他想说,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他还想说,我已经明白了,日后必不会再给你和大哥捣乱。
但他最后说的却是:“你不要说了。”
祁和自是坚持要说清楚:“你真的误会了,我是感念你兄长在边关为百姓舍生忘死,我与他之间只是君子之交……”
“我说,你别说了!”司徒器骤然拔高了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祁和越是解释,他越是觉得难堪。等吼完了,才乍然想起祁和身体不好,经不得累,受不住气。少将军一边懊悔,一边软下声音解释:“我不是有意凶你,只是我大哥身体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届时他自会登门负荆请罪,为自己过去的有眼无珠,为祁和多年来的百般包容。
妈的,又想哭了。
司徒器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怎么也控制不住,明明心头火起,泪腺却总会抢先一步坑死自己。
祁和也注意到了司徒小狗眼眶的s-hi润,眼尾一抹红色,比缨绳更艳。他点点头,再不说话,把舞台留给了司徒器和陈一半。
陈一半站在一旁,已拉着华去疾看戏许久,在心中咂嘴:有趣有趣,实在有趣。不枉他冒死出山,实在是这红尘俗世有太多痴男怨女,最好玩的便是这一撮自诩为人上之人的公侯世家。哭着说笑,笑着说哭,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还请神医……”司徒器作揖到底。
这是少将军一十五载的短暂人生中,少有的恭敬态度。
“停停停。”陈一半抹了一左一右两条胡须,站没个站样地依在一旁,语气十分欠揍,“救谁我已经知道了,重点是,您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吗?”
“一半身家。”司徒器取出了自己这些年全部的私房钱,他有母亲贴补,又有成荫俸禄,虽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倒也有些银两,足够民间的小康之家十年花用,但他还是怕只给一半会略显寒酸,毕竟那是他大哥的一条命,在他看来价值连城的命。
司徒器双手奉上了色泽艳丽的木箱,只看箱子上镶嵌的宝石就知道诚意十足:“这里有我全部的家当。”
司徒器来时,便已准备充足,甚至包括了随时可以出城的马车和一路有可能用到的文书:“人命关天,还请神医即刻上路,有什么需要收拾一并带上的药材器皿吗?我家的下人愿意代为分忧。”
陈一半撇撇嘴:“说一半就是一半。”
“我的一半太少了,我……”司徒器是没有存钱习惯的,准确地说,大启的诸侯世家都很少有存钱的,有多少就花多少。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的钱是源源不断的,朝廷俸禄,封地税收,存钱反而容易引起天子忌惮,被人奏一本屯兵之兆。
“少将军没明白小老儿的意思,我要的一半,是你司徒家的一半。”陈一半之前不是没有接触过司徒家的人,但也正是因为接触了,才会有如今的咬死不松口,“回去告诉令尊令堂,我已在师父墓前发过毒誓,一半就是一半,不会因为换个人来就改变。若人人都效仿你司徒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