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啊??”阿姆的话还来不及刹住,却忽闻三三语气坚定的回绝,他顿时呆愣在原地,半晌才皱起眉说:“不走?为什么不走?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吗?”
“不想了,”三三抿唇苦笑了一声说:“我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这是我的命。以前是我痴心妄想,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跟他...我们不是一路人。”
阿姆闻言又焦急地小声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
“哥!”三三再次打断了他,“我说了不走,你别劝了我了!我去做什么呢?大城市的生活我能习惯吗?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见过!去了只会被人笑话!”
一向温和的三三此刻变得异常倔强,阿姆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叹息着对他说:“三娃儿,你可要想好了,真想好了我也不劝你。陈老师今晚就走,他有东西让我带给你,我藏在屋外了,你要不要?要我就去拿进来。”
三三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阿姆转身出去,不过多时便趁着屋里人不注意,把一个纸箱偷偷抱了进来,塞到三三手里。
三三鼓起勇气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掀开了纸箱,呆呆地望着里面的东西,眼角涌出了滚烫的泪水。
纸箱里整齐叠放着一件洗净的蓝色t恤,还有一个包着花纸的小盒子和一张写着他名字的入学通知书。
三三拆开盒子取出白色的硅胶小兔子,刚捧在手里轻轻触碰,小兔子就亮起了来。
柔和的橘色灯光映在三三s-hi润的眼眶里,也照亮了昏暗的屋子。那光芒多像温柔爱人的眼光啊,无论离得有多远,都在用特别的方式温暖着三三孤独的人生。
陈云旗坐在下山路口的那块大石头上抽烟。又是一整夜过去,他无数次让唐俞韬和李辉回去休息,可两人却还是固执地陪他等着不肯离去。天快亮之前,三娘和李老七也来了。三娘将七八个煮熟的j-i蛋塞进陈云旗的背包里,她难以面对这样伤痛的别离,只嘱咐了几句保重,便哭着跟李老七互相搀扶匆匆离去了。
空气中的水汽氤氲着初升的阳光,将七彩光芒投映在天边的云层,殷红的朝霞绚烂夺目,那蓬勃的朝气将黑夜驱散,天亮了。
陈云旗站起身望向小路的尽头,除了学校屋顶那面翻飞的旗子,这山与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不动了。
一切还会好起来吗?
他捡起地上的背包,掸净尘土,转身跟唐俞韬和李辉紧紧拥抱在一起。
李辉已经泣不成声。唐俞韬冷静地搂着陈云旗的后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淡淡道了一句“兄弟,保重,放心“,陈云旗便知他定会替自己照顾三三周全,感激地抱紧他,继而挥手道别,背起行李,披着一身朝霞,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第六十一章 回家
傍晚的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反s,he着惨白的灯光。
步履匆匆的人们手中捧着咖啡,拉着各式各样的行李箱穿梭在人行传送带上。免税店外的巨型led屏上,超模们正面无表情地展示着潮流服饰和鞋履箱包。中英文广播寻人和登机提示循环往复地回荡在头顶上空,巨大的玻璃窗外,满载旅人的飞机伴随着轰鸣声缓缓起飞,一架接着一架消失在烫着金边的云端。
陈云旗神色倦怠地坐在登机口的长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信手拈来的《财新杂志》。杂志翻开在一篇标题为“打工子弟学校何处去”的报道页面。他看着光滑的铜版纸上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忽然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极了。
半年的时间里他仿佛活成了另一个样子,去了另一个世界,又像是做了一场瑰丽又旖旎的梦,骤然清醒后才发现他把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梦里,一夜之间,再找不回从前的自己。
大屏幕上的信息显示航班延误,刚过了登机时间没多久,一部分乘客就渐渐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机场地勤人员出面交涉安抚,陈云旗远远看着围挤在一处高声喧哗的人群,算了算时间,估计着到家怎么也得半夜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人们的情绪即将失控时,工作人员手中的对讲机终于响起了允许起飞的通知。机组人员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先行登上了机舱,紧接着挡在登机口的一米线收起,人们终于如愿以偿地排起了长队,怨声连连地上了飞机。
陈云旗排在队伍的最尾,上飞机后他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刚系好安全带,空乘就过来向他和邻座的人提醒道:“先生,女士,你们所坐的位置是飞机的安全出口,安全门在飞机遇到紧急情况时才能打开。请仔细紧急出口安全须知,必要时配合机组人员疏散乘客......”
陈云旗挺不喜欢坐飞机的,飞行行程虽然相对省时,但沿途却无风景可看。来的时候他选择了坐火车,一路上无论时间长短,每到过站停留时,他都会下车抽支烟,看看站台上售卖的特色小吃,听当地人说一说方言。在他看来,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过程才算得上是完整的旅途。
引擎声轰鸣于耳让人头痛不已,飞机越来越快地驶向跑道尽头,离开地面的那一刻,陈云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离开了。
回想起下山的过程中,他一直克制着不去回头张望,有好几次几乎就要妥协了,恨不得立刻奔跑回去不管不顾地掳走三三。尽管三三已经当面狠心与他诀别,可陈云旗却